夏淑晴又做梦了。
与上回的噩梦不同,这次在梦里头战战兢兢的是朱珩。门窗紧闭,风声呼啸撞得门扉作响,下着鹅毛大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纵使碳火旺盛,朱珩却依然冷得发抖。他躺在夏淑晴的身边,眉头紧锁,硬朗的脸庞难得漏出一丝脆弱。
“你觉着冷吗?该不会是发烧吧?”
夏淑晴瞧出了他的不对劲,然后伸手摸他的额头,却没探到半分发热迹象。
可朱珩仍熟睡中,并未理会她,而是喃喃道:“别……别杀她……不是我……”
看上去在做噩梦。
他的梦话含糊不清,夏淑晴只能浅浅听懂几个字,仿佛梦里的他正目睹着别人行凶,痛苦不堪。
虽然她不理解,朱珩怎么会怕这种场景,他也曾亲自处理过犯人和刺客。
但她依然慢慢揽住朱珩的脖子,贴上了他的脸,如渡气一般,两人的体温逐渐趋平。
睡梦中的朱珩冷静了许多,然后梦话变成了略微委屈的诉控:“讨厌雪……”
她哄小孩似的,轻声说道:“有你喜欢的夏淑晴在这,别怕。”
想到此处,夏淑晴不禁打了个寒颤。
梦里的她也太恶心了!如此肉麻,简直辱没她的英名。
可越是异样,越忍不住回想,梦里的触感格外真实,仿佛真与朱珩脸贴脸,紧紧相拥一般。
她甚至怀疑这是遗失的记忆,却又羞于承认。
“娘娘,您坐着快有一个时辰了,一动不动的,是在想什么吗?可是与殿下发生了矛盾?”
阿荞的话打断了夏淑晴的浮想联翩,使夏淑晴愣了一瞬,而后低头看手里的木头毫发无损。
她才记起她起床后发现朱珩不在,梳洗完便打算做会儿木工的,结果一直在发呆。
重拾起平刀,夏淑晴面色不改地在黄杨木上铲平凹凸,平静道:“我与他一向不合。”
仿佛昨晚是和木头手牵手睡了一晚的,夏淑晴羞于启齿,索性装作和往日一样。
作为旁观者的阿荞腹诽,早上的太子精神抖擞,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点儿都不像吵了一晚上的人。
但她不能揭穿,只好顺着她的话:“娘娘莫生气,殿下也是担心您,一早便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就因您染了风寒,殿下特地让尚食局注意忌口,多做些补品和点心。”
“他倒是有心,我说怎么早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阿荞敏锐地嗅到一丝怨气,笑着说:“据说有要事相商,殿下早早便去旁听朝政会议了,说他晚上还会过来,要亲自喂药,娘娘莫担忧。”
夏淑晴想到“他要亲自喂药”后,脸上莫名一阵烫。然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随口一问:
“本宫有什么好担忧的……阿荞,你说说本宫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阿荞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脱口而出:“娘娘自然是天下顶顶好的人。”
“比如呢?”
“呃……”阿荞当即顿住,刚才并非溜须拍马讨她欢心,更不是说不出一个优点,而是夏淑晴失忆了,若她说的往事害得夏淑晴得知自己失忆了,朱珩绝对不会放过她。
夏淑晴似看出了她的疑虑,扯了扯嘴角:“你担心本宫发现自己失忆了,对吗?”
“娘娘,您、您听谁说的!这绝对是莫须有的事,娘娘玉体金安,没有失忆。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胡说八道,才叫您听了去,奴婢待会儿就收拾他们。”
“太子亲口说的。”
“……奴婢失言。”
阿荞感觉有凉风从她袖口钻进去,阴森森的,没想到吩咐她保密的和泄密的都是朱珩他自己。
夏淑晴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本宫那些往事了吧?否则,我就把你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太子。”
许是与朱珩待太久,夏淑晴也将威逼利诱那套法子练得炉火纯青了。
阿荞扭捏:“娘娘莫不是在骗奴婢。”
她不敢相信朱珩能如此轻易地交代所有,尤其经历了三次夏淑晴旧疾复发。更何况,朱珩若是全说了,夏淑晴就无需找她探消息。
见被怀疑,夏淑晴心虚地摸了下鼻子,然后拿出几分气势:“真真假假,你问下太子便得知,本宫何须骗你?倒是你们,一直把本宫瞒在鼓里。”
朱珩去旁听朝政会议了,离回东宫还早着,夏淑晴趁机盘问阿荞。
而经过她的一番忽悠,阿荞只好相信了,便接着回答她最初的问题:“奴婢刚来慈庆宫时,被人冤枉偷东西,娘娘却从未怀疑我,还赏了那人两巴掌。”
“本宫一向慧眼如炬,还有吗?”
“娘娘刚当上太子妃时,自小任性的公主,派人拿蛇吓您,结果您眼都没抬就把蛇掐死了,还用它泡酒送给公主喝。此后公主对娘娘十分敬重。”
“……本宫脾气有这么大吗?”
夏淑晴终于知道为何公主对她恭恭敬敬的了,她不自觉看了眼拿着平刀的手,的确手劲挺大。
阿荞极其认同道:“之前殿下若惹娘娘不开心了,娘娘二话不说便把他赶出寝殿,不过到了后半夜,您又把殿下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