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一打岔,朱珩瞬间哑火,两唇微微张合,欲言又止。
夏淑晴不明所以地歪头看他,“你还生气了?”
此话更是火上浇油,朱珩甚至不知自己看向她的眼神里带有几分委屈。
“不知悔改。”
他绷着脸,轻声叹道,而后走路带风般离去。
夜色如墨,隐隐约约传来婴泣声,听得夏淑晴心里发毛,她只得快步赶上他,生怕被什么东西缠上似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开始,他们的位置互换,变成朱珩生闷气,夏淑晴则一脸无辜地小跑。
腿长走得快了不起啊?夏淑晴腹诽,却宁死也不愿开口叫他停下。
仿佛先说话的人是输家。
为了这一口气,以及背后涌来的不安感,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儿时所听说的深宫幽魂传说,今夜突然被想起。阴森可怖,连发丝拂过脸颊,都会杯弓蛇影,她胡乱挥动手臂,像是完成一场神秘的祭祀跳神。
而后发现空无一物,她才心有余悸地低喃:“原来是头发……”
自己吓自己,她干笑两声,一边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一边慢慢平稳呼吸。
然而朱珩已走远,他的背影在石板路另一端上逐渐变小,夏淑晴咬紧牙关发誓——破记忆爱来不来,反正她与朱珩势不两立!
风声簌簌,她再次跑了起来,仿佛无形的鬼魅仍在窥视她,耳边也传来阵阵呜咽声。
突然,她被一块凸出的石块绊倒,身子猛地向前倾。她最快的反应莫过于用手撑到地上。
但已然为时过晚,她摔到地上,掌心被擦破皮,沾有黝黑的污水和血珠。她的膝盖磕到地上,疼得她本能地叫出声。
一旁的小水泊再次映出她的面容,脸蛋脏兮兮的,人灰扑扑的,头发遭乱至极,总之她从未如此落魄过。
她将眼泪忍在眼眶里,倔强地要自己起身。可左脚被扭伤,只得颤颤巍巍地站起。
她心情糟糕至极,低声咒骂道:“王八蛋!狼心狗肺!背信弃义!无耻至极!”
“别动。”
不知何时,朱珩又出现在她面前,眉头紧锁,欲上前扶她。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躲开:“真稀奇,你回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眼泪险些就要掉出来,却被她硬生生憋回去,而后趁着低头用手拭去。
面对质问,朱珩轻叹了口气,掏出手绢为她擦脸,认真拭去污痕,他的手在隐隐发抖。
他低声道:“错了。”
夏淑晴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两字从他嘴里说出。
但就这样原谅未免太便宜他了。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朱珩也不恼,半蹲到她面前,将宽厚的后背给予她,十分恳切道:“上来,胆小鬼。”
“不稀罕。”
朱珩哂笑道:“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有恃无恐。”
他的笑声很轻,四个字如羽毛轻拂她的耳畔,以言说的酥麻感爬上心梢,仿佛风一吹,漫山遍野的花都随之摇曳。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朱珩补充道:“时辰真不早了,太子妃赏个脸,可好?”
“哦。”
夏淑晴的确走不动了,也不想一瘸一拐地回去,便打算将就一下。伏在他的背上,很快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的肩很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轮廓,这种感觉很熟悉,与从前被兄长背着不同。
她喃喃道:“你以前背过我吗?”
“你觉得呢?”
她如今觉得朱珩有几分面目可憎,又是骗她又是丢下她,便不假思索道:“肯定没有,我就多余问。”
“小没良心的。”
朱珩哼笑一声,背着她往前走,走得很快却每一步都安稳。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大腿,一点儿也不避讳,不怕外人瞧见堂堂太子竟然不守礼制,轻浮孟浪。
“若是让旁人瞧见太子背了个小太监,太子你名节不保。”
“你在得意什么,名声连坐,来日我们都成为齐王妃的笑料。”
“……那还是走快些吧。”
她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看重的。过了会儿,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深知我与齐王妃不对付,祭祀大典那日却丢下我,只身乘车,故意害我颜面尽失。”
朱珩笑容僵住,他没想到此事还未翻篇,至今又被提起,当时也只是听了林医师的话,刻意疏离。未曾想夏淑晴记性不行,记仇倒是上道。
一切都被夏淑晴敏锐地捕捉到了,“你心虚了。”
朱珩索性转移话题道:“别把脸上的染料蹭到我身上。”
“?”
夏淑晴一顿,而后贴到他脸上,一个劲儿地蹭:“我偏要。”
两张脸紧密相挨,可她脸上的染料早干了,一点儿也蹭不上去。
但她借着皎洁月色,发现他的脸颊早已染上绯红。
她也有些害羞,嘴上却不依不饶道:“讨厌,真讨厌你。”
“我不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