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形的大雁南下了去无痕,道两侧的树叶沙沙作响。
场面瞬时陷入死寂,若非麻雀在树梢轻跳两下,旁人都要以为时间停滞。不但夏淑晴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连那帮流寇汉子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将才说什么?
淑晴姐姐,多有得罪?
且先不论舔着刀尖过日子的亡命之徒能认识养尊处优的太子妃,他们更诧异被跪拜的太子妃居然也在错愕,皱着眉瞧他们,一脸困惑,明显不认识他们!
一旁的朱珩捂住腰上流血的口子,提了一口气,强撑着站稳,目光在他们之间不断徘徊。
夏淑晴吸了口凉气,踌躇道:“你们……认识我?”
还如此亲密无间地唤她“淑晴姐姐”,想必很关系匪浅。
但她打量了他们二人半天,除了发觉他们年纪尚轻之外,再无任何印象。
难道是入主东宫后才认识的?
话音刚落,齐昶眸色一暗,似乎很是受伤,“姐姐莫要生气了,若我早知车里坐的你,绝不敢造次。”
他身旁的女子瞪了瞪他,埋怨道:“都怪兄长不事先打听清楚!”
“这话好生无理,我怎知淑晴姐姐竟然嫁人了,还是嫁给他。”
说到“他”时,齐昶朝朱珩投去幽怨嗔怪目光,语气极其蔑然。
即便不是脚踏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也该是他这样的英武少年郎吧!
顿时觉得朱珩一点儿也不有趣了。
齐昼却冷笑道:“但凡你当初没那么窝囊,我便能唤淑晴姐姐一声嫂嫂了。”
她也不觉得朱珩剑眉星目了,只腹诽这姐夫远不如她哥。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心里反复推算他们之间的关系。
羽风和阿荞站外侧远观,他们神色复杂地相望,羽风困惑地问:“你可知他们是谁?”
阿荞叹了口气:“不知。”
“流寇头子好像,对太子妃有兴趣,替殿下默哀一秒。”
阿荞也在心中保佑朱珩守好夏淑晴,因为这流寇头子不但年轻,眼下还真春风得意。
作为当事人,夏淑晴感觉后背发凉。
转头一瞧,发现朱珩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眼尾带有几分促狭。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好像被他盘问了一番,似在等她一个交代……
她立即转身朝他们说道:“快请起。”
说不准能招安,化敌为友呢。
正和齐昼拌嘴的齐昶眉开眼笑,眼睛再度眯成月牙儿,嘴角还有两颗浅浅的小梨涡。
他摸了摸后脑勺,嘴角上扬道:“还是姐姐关心我。”
“……其实不然。”
夏淑晴犹豫着该如何坦诚交代实情,说她失忆了,把他们全忘了。
可万一他如此尊敬她,是因为她有把柄在握。若得知她失忆了,岂不是送死?
这时,将才出言不逊的瞎了一只眼的壮汉喝声:“大当家,这娘们你还认识?”
齐昶仍笑着,但并无笑意,甩手便是一巴掌,冷着声说道:“注意措辞,这位是夏小姐。”
巴掌落到那壮汉脸上响得清脆,打得他脸上的横肉颤了好几下。
那壮汉愣了一瞬,咬紧牙关,发狠道:“弟兄们脑袋别裤腰带上来干这一票,你难道因一个女人而背叛我们?”
齐昶缄默不言,将剑拔出鞘,发出玎玲声。
那壮汉不信他敢动手,便肆无忌惮地惹恼他,猥琐一笑:“更何况,事先说好了,她得先陪我玩。”
“唰——咚——”
齐昶不假思索地将剑劈了下去,光影流转间,一颗人头滚滚坠地,血溅三尺。
他身着黑衣,殷红的血喷到他身上同被水泼了一般,藏匿于陈年积累的血迹中。
“对我的贵客出言不逊,便是这下场。”他用袖子拭剑。
这些画面全是夏淑晴透过指缝看到的。就在齐昶拔剑之时,朱珩一个箭步上前,用干净的手蒙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别怕。”
冬月寒气渐深,雨后小路泥泞不堪,她却发觉有芽冒出了尖,悄然生长。
她的耳畔被一阵热意笼罩,酥酥麻麻的痒。
而后她才闻到朱珩身上的血腥味,立即将他的手挪开,转身看他。
他却哑然一笑,作势要将她推走,然而扯到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夏淑晴眉头锁得更紧了,开始上手扒他的斗篷,他却还在蔫儿坏地笑着:“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不好吧?”
“你受伤了,为何不早说!”她看到他腰间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都受伤了,你还这么凶。”
“凶你才能长记性,你怎么不早说!”
被夏淑晴剜了一眼,朱珩却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