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害的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牧椒摸着比尔的残指,这双手教会了她吃饭、挖泥巴、捉角蝮蛇……
比尔只是摇摇头,不想她被仇恨左右,他看得出来,洛星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她在模仿,模仿她见过的每一个人,装冷漠、装热情、装同理心强。
“做你自己,别弄丢了……洛星。”
如果不是做过检测,沈修痕会觉得牧椒不是人,说的话做的事乍一看很合理,但如果你注视过她的眼睛,就会发现透着一股浓浓的伪人感,可不巧的是,她确实是个人。
比尔在地板上继续写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牧椒把眼眶内的眼泪用力挤掉,视野变得清明起来,她学比尔蘸水写字,写下:牧椒
比尔皱起眉,如果他还有眉毛的话,毛囊早就被烧得不可再生,在他看来,这远没有洛星寓意好。
牧椒记得再次踏入A156区的场景,出生被人扔了出去,十五岁又被先遣队捡了回来。
她十二年间一直与异化物生活,鲜少遇到人,若不是先遣队的人眼尖,差点一炮把她的住所炸平。
她还记得被提到研究中心时的场景,她从未和这么多人接触,幸好米切尔还在她身旁。
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她病房内来回穿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在陌生的环境,她动不了,灵魂仿佛被束缚在这身躯壳内。
王蕴阁写着病历,向主任汇报着病情:无名氏,有木僵症状,问诊没有反应,已抽血送去DNA资料库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
金洛接过检查结果,飞速翻开查阅:“母亲沈潋,父亲牧成,咦,沈潋,是我知道的那个沈潋吗?”
金洛今天还有好几台机械臂的手术,虽然机器人手术医生已经普及开,总有信不过仿生人的,他的工作量丝毫不见少。
因着沈潋的缘故,他去病房看望这位故人之女,王蕴阁在前面引路:“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身高146cm,体重31kg,BMI14.5。24小时不吃不喝,不言不动,护士老师给她接了留置针输电解质与脂肪乳,王主任觉得没必要,说走常规就行。”
米色病房门被推开,牧椒的听力很好,虽然她不理解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金洛挤了一泵免洗手消,走到床前,手已不再潮湿。
他捏了捏牧椒的胳膊,有些蜡样屈曲,牧椒低着头,他看不见牧椒的脸,从胸前口袋中抽出瞳孔笔,在她脸上晃了晃,牧椒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金洛趁机将她的头掰正一点,还好,木僵得不是很严重。
王蕴阁上次看牧椒还是一副脏兮兮的难民模样吗,可能是护士老师给她擦过了脸,现下倒也算是白净。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金洛,却发现金主任一直维持着掰牧椒脸颊的动作,银色细框眼镜反射着午后的阳光,让她捉摸不清金洛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半晌,他蓦地笑了。
“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和她十几岁时一样,就是……你瘦了点。”
金洛知道问不出来,但是象征性地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米切尔问,牧椒窝在那间木屋内,烛台的火光照在米切尔的脸颊上,他正捣鼓着不知名药水,戴着他那宽大的巫师帽。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记得刚刚听到的遥远的声音,好像是隔着很远、很远传过来的。
她们说:mujiang?
“Mu……Jiao”牧椒说得艰难,金洛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他目光沉了下来,所有出生在A156区居民,大多数一辈子都出不了自己所在的区,更别说在避难所之外,除非,是有人利用职务之便,将孩子扔掉。
金洛直起身,不再多说,只是对着王蕴阁吩咐道:“她叫牧……椒,椒焚桂折的椒。”
金洛抬脚走向门口,却又在过道中停下,王蕴阁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肩膀都塌陷了不少:“算了,是椒花颂声的椒,上一辈的恩怨,还是别纠缠下一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