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柏没有注意到,边菱的手掌此刻正压在画框上。
很小的时候,边寒常常会把边菱抱在腿上,告诉她房间里那些古董玩意的来历。
精致的妆匣,厚重的纱帐。
大部分都来自欧洲几世纪前的贵族女孩,或是皇室公主。
她们生来拥有尊贵的家世和丰厚家底,随身的东西自然也是精致奢华。
她们往往在父兄的呵护下长大,然后踏入和另外一个尊贵男子的婚姻里。
边寒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样。
贵族少女的婚姻,可以置换来的东西太多了。
而她们也同时承受着生育的压力和丈夫的不忠。
少女的生命消逝在满屋的华美装饰当中,而父亲却只在乎如何把女儿装扮成一尊美丽的瓷偶。
少女也有灵魂,也有悲哀的啜泣。
父亲不会知道,丈夫也不会知道。
边寒对她的期望越切实,边菱就越明白自己对于父亲不过是一样物品。
她本应该拥有不顺从的自由。
无人给予她这份自由,因此她要自己去争取。
顺从只能换来轻视,这样的轻视,却成了边菱最好的武器。
她一生都在示弱,唯剩的强硬固执全部留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滋滋滋滋——”
一阵清晰的电流声后,男人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边菱也同时跌在了地上。
她扶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伴随着不太明显的呕吐。
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捏着个小型的电棍。
在她的示弱当中洋洋得意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菱枝其实不弱。
她原本想着,借这幅画让从柏承认罪行之后,自己和孟玉肯定会被伤害,于是放了个小电棍在画的后面自保。
却没想到从柏比她想得还疯。
但凡运气再差那么一点,边菱今天真的会被掐死。
警察很快就到了,跟着民警进来的还有孟雪清。
这时的边菱还在剧烈喘息着,趴在地上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脱力,边菱拿着电棍的那只手却还死死抵着从柏的脖子,方便在他清醒过来之前再补上一次电击。
她的脖子上是红肿的指印,雪白的裙摆散乱地铺在后院的石砖上,身后是那副《莲葬》。
画上的色彩被黑影衬得更加鲜明,却又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宁静祥和。
正如婚礼第二天的清晨,陷入重重白雾中的唐庭。
从黑影身上“长出”的十字架,却如同那声打破安静的尖叫声,和随之而来的警笛。
尖锐而醒目。
这幅画的作者和画一样,在揭开最后一层面纱之前,看着都是柔弱无害的。
直到暗藏的尖锐棱角,刺穿虚伪的平和。
孟雪清觉得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看清了边菱。
边菱从来不是什么柔弱的玩偶,也并非什么母性的代名词。
在做一个乖巧柔和的女人之前,她首先是一个人。
一个坚强有力量的人。
凭着这个,边菱就一定有绝处逢生的能力。
从柏被警员控制住,大概会以故意杀人的倾向当上被告。
边风怜慢警方十分钟赶到现场,看见还在喘气的边菱,吊着的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边菱看见她,想做手语道歉。
那人却直接抱住了她。
“我知道的,不怪你。”
边风怜哽咽着,并没有如边菱所料的那样生气。
她知道的,姐姐本是沉默的天使,永远站在身后给她托底。如果有风雨袭来,姐姐就会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
边风怜无法责怪这样的姐姐。
她知道边菱绝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哪怕为了她,边菱也会活下去。
边风怜很小声地说:
“对不起,我应该保护你的。”
风怜,本该怜爱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