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们知道乔晖受伤的消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探望。老班长电话里还是那样打着哈哈、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小心翼翼的独自前来,并没有带着小嫂子。大家都知道,乔晖这次,受伤的不只是胳膊,还是那再也抬不起来的自尊。
队长休了足足两个月假,常住在这里,任凭乔晖怎样劝,也不肯走。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其实乔晖很烦躁,让他这样弄,自己连躲起来流个眼泪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天,被他拽着,帮老爷子翻晒药材。
晚上,同他一起,抽着烟,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看星星。
天慢慢冷了,院子里的爬山虎都干枯了。乔晖,还是这样消沉。也只有偶尔收到的短信,能让他高兴一小会儿,握着手机,嘿嘿嘿傻笑几声,便将头埋在膝盖上,大家都知道,他哭了。
快要过年了,红柳从徐州打来电话,带来了个特别的消息,他在徐州转运站见到了孔意,小姑娘逢人就打听,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乔晖的大车司机,可惜,她没有照片,又说不出乔晖的车号,听到的人都摇头。红柳去交车,听到了,却不敢上前。电话里,红柳谨慎的问:“哥,要不要告诉她你在哪?”
“不行”,乔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的已经不像从前的他了。
看他挂了电话,在院子里的冷风中发呆,队长走出去,递给他一支烟,点上。
半晌,缓缓的问:“你就这么忍得住?不想再看看她?”
“我是个残废”,乔晖嘶哑着嗓子。
“我不劝你,我跟你说个事儿”,队长吐了口烟,“你知道大队长的那个小女朋友吗?当老师的那个”。
岂止是知道。
乔晖诧异的抬起头,队长看看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淡淡地说:“她疯了”。
看乔晖惊讶的眼神,队长抬头看着天,“要我说啊,她们这些读了书的姑娘,认死理。遇到事儿,你不如摊开了让她自己选。你替她选了,你为她好,不见得”。
“大队长知道吗?”乔晖直了直身子,问。
“知道。让他接回家了。我休假去看了,嫂子一阵儿好,一阵儿坏。就是不认人,发起病来,连大队长也不认得”。叹了口气,“小乔,如果造化弄人,老天爷捉弄咱,咱认了。但是,遇到点儿事儿,先自己捉弄自己,就太不应该了。你看看现在,你就说,大队长他后悔吗?当初人家姑娘未必嫌弃他耳聋,可是现在,就算他不嫌弃人家姑娘是精神病,你说他们家,他妈,嫌弃不嫌弃?你说姑娘家,生气不生气?好好的事儿,非要弄的这样了再凑一起,才算相守吗?这样白头到老就更有意义?”
乔晖低头,猛抽几口烟,再抬头,还是那样空洞的眼神:“我是个残废”。
“他妈的,老子知道你是个残废,你不用给老子提醒”,队长将手中的烟一甩,伸手抓住乔晖衣领,将他提起来,“你就断了个胳膊,你就残废了?你说,你一条胳膊,开不开的了枪?打不打的了架?咱们旅里,断胳膊断腿的多了去了,都像你这样吗?”
“队长,队长”,乔晖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我开的了枪,打的了架,可我挣不了钱,护不了她啊。我现在不躲着,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缺胳膊少腿的人多了去了,都饿死了吗?”队长气的涨红了脸,想了想,又不忍心伤他自尊,“这么着,你别一刀切,你慢慢来。你总还惦记那个小姑娘吧?小姑娘长大,越长大可花钱越多。你先赚个一百万,够她出嫁陪嫁一套房子,你再决定见不见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见乔晖又低下了头,队长憋着嗓子吼道:“你给老子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