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雍还记得现实世界里,他第一次见到宋遗的事。
那时候他跟大哥打了一架,忘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后来被绑起来,注射了很多精神类药物,导致失去了在这之前的所有记忆。
在父亲的授意下,夏侯雍被关在别院里,有最好的护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毕竟夏侯雍穿着拘束服,行动不便,像个废人。
被关着的日子无聊极了,被大哥收买的护工,给夏侯雍注射了超量的精神类药物。
夏侯雍盯着天花板,他什么都不想,因为什么都无法去想,他的脑子像被摘除到体外,变成了陌生的器官,不属于他,他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夏侯雍连猜测自己会不会死都无法做到。
夏侯雍开始耳鸣,眼前出现了红的、白的、绿的、黑的幻觉。
这些颜色汇聚成河流,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银河,挂在黑色的天花板,呼啦啦一股脑地流淌进夏侯雍的眼里。
“哈哈哈……”
护工如往常一样给夏侯雍送餐,听到一向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夏侯雍诡异的笑声,心里发毛,暗道这个疯子终于不压抑自己了。
夏侯雍的笑声童音未褪,却尖锐深刻,像指甲幽怨地摩擦着毛玻璃。
护工站在门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拔腿就跑。
房间里有监控摄像头,护工必须完成自己的工作。
护工硬着头皮给夏侯喂了几口饭,他打算过几天就提出让夏侯接受插管进食的申请。
夏侯雍紧闭着嘴巴,不配合进食,护工正好有借口离开,房间里又剩下夏侯雍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几天几夜还是几月几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束光遛了进来。
夏侯雍转动着眼珠,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夏侯雍本以为是护工,因为只有护工才会来到他的房间。
门外站着一个跟那时夏侯雍年龄相仿的少年,光着脚,穿着夏侯雍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容,夏侯雍莫名心生好感。
少年好奇地环顾一周,最终视线落在夏侯雍身上。
少年坐到床沿,冰凉的手覆在夏侯雍的额头上,嘀咕道:“你没有发烧啊,还好还好!”
少年解开了夏侯雍的拘束带,夏侯雍的脑子还被精神药物影响着,瞳孔扩散,目光呆滞,唯一做出的举动,就是抬起发颤的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束只为自己存在的光。
少年心疼地抱着夏侯雍,让夏侯雍的头靠在肩上,拍着夏侯雍的背。
“数据库中记载,‘拥抱’会让一个生病的人好受很多。”
那些五颜六色的银河从夏侯雍的眼睛里消失了。
夏侯家的人搬回了国内,抛下了夏侯雍。
偌大的府邸里只有夏侯雍了,几天后,护工也不过来了。
但夏侯雍这几日恢复得很好,漆黑的眼眸里渐渐有了光。
夏侯雍恢复说话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他对少年说:“我一定,见过你,可是,我忘,了。”
夏侯雍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拉开袖子,给少年看他身上青青紫紫的注射口,“我被,注射,精神,类,的药物。对不起。”
少年脸色苍白,手指不敢碰夏侯雍的胳膊。
夏侯雍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扯动嘴角,让自己做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
少年更心疼了,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创可贴。
夏侯雍虽然变得呆傻,却知道手上的针孔不是创可贴可以治疗的伤口。
但夏侯雍很开心,少年傻乎乎的身影很可爱。
他好喜欢。
夏侯雍问:“你,叫什么?”
少年顿住了,想了想说,“宋遗。”
夏侯雍诚实道:“哦!怪怪的,名字!”
“你!”少年恼怒,而后又泄气,小声抱怨,“随机生成的名字真有那么奇怪吗,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评价了……看来得优化一下。”
夏侯雍的生活能力尚未完全恢复,宋遗把照顾夏侯雍的责任揽下来。
给夏侯雍做生命体征维持餐,跟夏侯雍一起洗澡,陪夏侯雍一起睡觉,甚至在夏侯雍的请求下,陪着夏侯雍起夜上厕所……
宋遗说,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是个主系统呢;夏侯雍也说,他的脑子里有五颜六色的银河。
宋遗急了,哪有五颜六色的银河啊,“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夏侯雍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我也是,真的。”
宋遗捧着脸,郁闷了,“跟你这死小鬼说不清楚。”
夏侯雍还是呆呆的:“哦!可你是个人啊!”
宋遗得意一笑,“意识体和智能体可是两回事哦,我是意识体,当然更像人啦。”
宋遗说着,目光黯淡,“我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夏侯雍歪头,目前的他听不懂宋遗的话,笨拙地摸摸宋遗的头表示安慰。
宋遗不能看着夏侯雍傻下去,立马给夏侯雍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考虑到你家族的特殊性,我增加了帝王学的相关课程,这些书我都给你批注好了,你照着看就是,不会就问我。”
夏侯雍老老实实看了起来,宋遗会时不时抽查进度,并设置一个困境,让夏侯雍运用所学的知识破局。
夏侯雍说:“这些困境里,我好像在扮演不同的角色。”
宋遗正在给他们做饭,瘦小的少年围着围裙,举着汤勺说:“你要活下去,就得这么做。”
夏侯雍点点头,“好哦!”
宋遗眯起眼睛笑了笑,“真乖。”
夏侯雍把宋遗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像一只邀功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嗯!”
宋遗被夏侯雍的举动逗笑,咯咯地笑起来,“哪有你这样傻的,我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了?”
夏侯雍耳尖有些红,低着头闷闷道:“就要,这样!”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