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苏惊鹊看到了足以让她在此处安心的人。
不过几时不见,季轻枝的背影变得消瘦了些,苏惊鹊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警醒。
没看到季轻枝头顶的缩小版防伪标,她站在原地,警惕地喊了一声:“哥哥?”
背影的动作一顿,头顶却冒出来显眼的缩小版。
丘丘人瞳孔缩成一个黑色圆点,高光消失,一脸惊恐。
虽说表情诡异,但防伪标一出。
苏惊鹊放心地走近他。
“你拿到法器了……吗?”
苏惊鹊的话卡在喉咙,她呆在原地。
绕过背影,她看到了……两个季轻枝。
一个在进食,一个被当作食物。
被当作食物的季轻枝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仿佛感受不到一点痛苦,即便他的胳膊小腿已经被扯断。
肚子也被挖穿,肠子从被扯烂的肚皮里流出来一点摊在地上,地上反光的是一些诡异地液体,发散令人作呕的气味。
“……”
苏惊鹊努力压抑住尖叫,惊恐地后退几步,可还是被发现了。
背影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刚才还在进食的背影擦了擦嘴边的污渍,转过身,看见苏惊鹊很高兴,漆黑瞳孔染上一点红色,兴奋得收缩又放大,嘴角的肌肉扯开笑:“……你来了,我好想你,妹妹。”
苏惊鹊说不出话,全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进食的季轻枝关爱地摸她的头:“没事的,不会吃掉你的,别害怕,妹妹。你来了,我就不无聊了。”
苏惊鹊僵硬地转动眼珠,瞥见季轻枝的头顶。
缩小版依旧保持惊恐又痛苦的表情,与面前咧嘴笑得诡异的季轻枝根本不同。
努力平复好心底的恐惧,苏惊鹊小心翼翼开口:“季、哥哥……为什么?”
“这里好黑,好无聊。”
季轻枝说完,周身环境倏然变了。
若说刚才好歹还有些光线,足以让苏惊鹊看清情况,现在却是漆黑得彻底,仿佛处在妖兽紧闭的喉腔里,漆□□仄,让人喘不上气。
苏惊鹊只能看到季轻枝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还有手里突然出现开始发光的玉佩。
熟悉的林木香气入鼻,苏惊鹊记起这是哪了。
妖域那棵禁锢季轻枝二十年的神树。
她注视着季轻枝的眼眸,松了一口气,面前的只是季轻枝二十年长夜里长出来的执念。
季轻枝的执念。
苏惊鹊所猜有二,一是无人触碰,二是永寂黑夜。
看着手心越来越亮的玉佩,苏惊鹊眼珠一转,想到凝凝。凝凝消失后她就出现在这,让她来这里,想必是有用意的。
一只手放好玉佩,另一只手从季轻枝紧攥的手里抽出。
季轻枝不满地皱眉,去追寻妹妹的手,下一秒却怔住动作。
喉咙不断滚动。
脸颊传来热意,妹妹的脸在眼中放得越来越大。
苏惊鹊双手捧起季轻枝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小声说:“哥哥,我也想你。”
“爹娘也想你。”
苏惊鹊闭上眼。
漫漫长夜里,她看到季轻枝一人独坐,或是修习术法。
漫长的黑夜让季轻枝不知疲倦和饥饿,但他知道人要吃东西。他撕下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把血淋淋的肉送进嘴里。
夜色里响起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他的嘴咀嚼着,又忍不住咧开笑。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皮肉一点点被撕扯掉的疼痛,让他在沉沉夜色里明确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仿佛是为了确认,他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直到整条手臂露出皑皑白骨。
季轻枝满足地舔了舔牙齿。
苏惊鹊惊讶地捂住嘴,想起季轻枝曾告诉她执念吃人更疼。
原来如此。
湿润的眼睛又一次看向季轻枝。
满足后季轻枝就睡着了,胳膊环抱住腿,整个人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睡得并不安稳,偶尔梦呓几声唤的是:“兰凝……娘……”
出乎意料,这次终于不是心悸着醒来。
季轻枝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与无生对峙、打斗,被偷袭不得已划开时空海,到最后心心念念,嘴里念到的还是:“轻枝、季轻枝。”
季轻枝突然如诈尸一般,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下一秒,他扭头对上苏惊鹊的眼睛。
苏惊鹊猛然睁眼。
苏惊鹊感到自己的脸被一双冰凉的手捧住,看到季轻枝在眼前放大的笑。
即便眼尾上挑显得眼睛有些凌厉,笑起来却是眉眼弯着,嘴巴咧开露出因为刚才进食而残留了些血渍的牙齿。
恐怖。
也很埋汰。
季轻枝浑然不知,只注视着她的眼睛,含着那一口牙齿说:“妹妹,好喜欢你。”
他的脸靠近了些,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
“鹊鹊,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好喜欢。
他的妹妹,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