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个人在身边。
只要他一直在身边。
在返程的车上,华松栩半梦半醒之中有些恍惚,于是伸手去摸身旁。最终攥住那只大手,又冲驾驶座的方向侧过身来。
“右边胳膊还疼吗?”
华松栩的手被温热包裹,迷糊道:“还好……”
明天继续加油。这个念头闪过后,她沉沉坠入梦乡。
一周后,本攀冰季最后一个重大赛事在小林沟开幕。
在华松栩出去接贺灵电话的功夫,徐汀云已经完成了男子预赛。
她走回周耀旁边,“什么情况,这么快?”
“昂,爬得顺。说不准能进决赛。”周耀将手机递来。
华松栩拖动进度条看录像,越看眉峰挑得越高。
“怎么样?”周教练洋洋得意,“交给我来带没错吧?”
华松栩将手机还回去,眯眼看前方正在攀爬的运动员,在脑海中和徐汀云对比,而后笃定道:“你说错了。”
“嗯?”
“肯定能进决赛。”
“……”周耀嘴唇抽动,“我那是谦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需要谦虚。”华松栩轻描淡写道。
“……”
男子预赛结束后,徐汀云找了过来,藏蓝色硬壳拉至下颌,冰镐挂在腰间随步子摇摆,和平时训练相比莫名多了几分游刃有余。
周耀从身后的包里掏出可乐,“喝不喝?”
“喝。”徐汀云接过,吨吨喝了好几大口,灼热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华松栩身上。
她摸摸眉心,有些不自在,“累不累?”
“累。”徐汀云活动肩胛,冲她可怜巴巴地说,“胳膊挺累。”
周耀简直没眼看,寻思这家伙净爱踢钢板,对华松栩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撒娇,能搭理就怪了。
于是作为爱才之人,老周主动站了出来,粗声粗气道:“来,我给你en——”
摁还没说出口,只见华松栩勾了勾手指,“过来。”
徐汀云唇边浮现一抹得逞的笑容,嗖得把胳膊送了过去,一副很不值钱的模样。
周耀:……这对吗?这还是他认识的阿栩吗?
华松栩拉开他的冲锋衣拉链,手伸进外套里,精准找到几个穴位。攀岩人的手劲可想而知,才摁了两下,徐汀云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轻飘飘道:“忍着。”
徐汀云:“……”
总之旖旎的氛围没有,疼倒是真疼。
半小时后,预赛成绩公布。徐汀云排在第六的位置,毫无悬念地进了决赛。
华松栩看过决赛的线路,叮嘱道:“难度很大,完不成也无所谓。不要逞强。”
徐汀云带上手套,姿态松散随意,“放心,我就当到此一游。说不准爬到一半就下来了。”
话是这么说,当看到他硬生生用臂展扛过一个又一个难度极高的点位时,华松栩就知道,这家伙是卯足了劲要完成的。
“三个动态,这条线对他来说太难了……”她边读线边叹息。
周耀双手抱臂,紧紧盯着冰壁上的身影,“是难,但说不准呢?”
说话间,徐汀云抵达第一个动态。他先伸展手臂试了试,发现还差至少七十厘米的距离,立刻意识到靠身体优势过不去了。
他理了下安全绳,重心自左向右移动蓄力,几个来回后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突然飞身而上。
冰镐挂住左上方点位后滑动了几厘米,然后稳稳扒住了冰面。在观众的欢呼鼓掌中,华松栩憋了半分钟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周耀也吐了口浊气,咧嘴笑道:“这小子可以啊!”
“嗯。”华松栩不着痕迹地勾唇,音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就是爬得太丑了。”
“……你别太苛刻。丑爬怎么了?能爬过去不就行了?”
随后两个动态,徐汀云也都是将将完成,看似命悬一线实则真的命悬一线,偏偏那一线结实得不得了,还真给他爬到顶了。
之后就是横移的木桩。正当华松栩以为徐汀云要下来时,他精准地做出了Figure4和Figure9的动作。她吃惊道:“什么时候教的?”
周耀得意洋洋,“昨天下午。”
“……”
徐汀云用现学的高难度动作,通过移动冰镐和牙间换镐不断变换着姿势。他的力量足够,就是柔韧差一些,所以每次挂腿的动作都很吃力。
他的每一步都很稳,却野心勃勃。紧盯终点是对完赛的渴望,即使违反人体力学也要作出的努力是竞技体育精神最直观的展现,力竭后咬牙继续前行是不愿放弃的决心。
此刻,他挥洒着汗水,走过华松栩曾经走过的路,也走向属于徐汀云自己的路。
当两只镐挂住终点,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赛场。
徐汀云坦然地接受来自冰友的祝福,笑容中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宣告完赛后,徐汀云挣扎着将一只镐挂在腰间,低头精准地看向了华松栩的方向。他在数十米的高空中摇摆,眼神却未晃动分毫。
他抬手抵住唇,向挚爱送上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