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车厢慢慢静了下来,还有想要埋怨几句的同学被同伴拍了拍肩,或者拽了拽手臂,提醒着看向狼狈的两人。
温遥情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使不上力气。
而被卸掉的力量好像都挤在头部,这要炸开的蒸汽炉仍在喷着热气。
温遥情抬头,撞上闻璟低眼看来的目光,就在这样诡异的对视过后,闻璟扶起了她。
她能清晰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好的与不好的,就连听觉好像也在此时放大,可是头脑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知自己要坐回座位,而茫然回头时,发现方也执正站着,盯着闻璟看。
眼里是喷薄的怒意。
温遥情忙上前,拽了拽他的手腕,拉着他坐了下来。
闻璟也坐了下来——与她离了两个座位。
这时候才想到换位置吗?温遥情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却很快被方才得难堪掩去。
方也执在耳旁喋喋不休:“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吗?”
“没事,有些磕碰,不是很疼。”
“磕着哪了?”方也执急问。
“不知道,一些小地方,没事啦。”温遥情宽慰他。
方也执自然也看见了方才尴尬的那一幕,此时见温遥情真没什么事,这才幽幽地向闻璟投去一眼。
这一眼让温遥情的羞耻感腾的一下又熊熊燃起。
那处被这样重重抓住,定然是很疼的,但是温遥情不知道他刚才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疼痛程度。
就他还愿意扶起她来看,他应该没有因为这种事生气…
温遥情回想起那个对视,但明明是发生在刚刚的事,记忆里却好像蒙了一层雾,可能是当时复杂的情绪没有让头脑清晰的记录眼中的场面。
她忘记对视时闻璟的眼神了。
并不是完全——
她将记忆倒带回方才摔在闻璟身上的场景,反复地擦拭着这段记忆的胶片,希望能够看清楚。她在蒙着雾的胶片上,寻找着足以支撑她说出抱歉的力量。
是什么模样呢?
闻璟看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恍然间,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温遥情的脑海,那胶片上的影像一瞬清晰,被紧盯着的温遥情握紧。
是慌乱…与羞耻?
温遥情放空的双眼聚焦起来,她茫然地转头去看闻璟,许是方才太使劲的缘故,闻璟的耳朵红红的,一直连到了脖颈处。
尚有些气息不稳。
“对不起...”温遥情说。
方也执扯了扯她的衣袖,“跟他道什么歉?”
闻璟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幕,他没看温遥情,而是垂头看着地面,却问出了和方也执同样的问题,“道什么歉。”
……
明知故问。
温遥情觉得闻璟是有意逗她,但是看他的神情又没有揶揄。
“你也欠方也执一个道歉。”温遥情强撑着一口气说。
道歉是必然,方也执原不原谅、希不希望他得到惩罚,则是另一回事。
闻璟眼中方才的闪烁在此时一秒落定,“我不欠。”
闻璟看向温遥情,眼中的笃定让温遥情觉得莫名,“我不让他去见老师,是有原因的,也是他先动的手。至于你说的‘第二次’,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些事情都是方也执告诉你的,我建议你可以查查监控。”
当然了,查监控并不现实,保安不会莫名其妙地允许温遥情在录像中翻找一个下午,找到一个所谓校长儿子霸凌同学的证明。
方也执一直紧握着眼前的座位靠背,用力到指尖都发白,在听完闻璟说这些之后,他颤抖着嗓音还击,“敢做不敢当?”
闻璟收回眼。
他已经解释过了。
不打算再进行毫无根据的争吵。
温遥情不想质疑方也执,只是听完闻璟说的话,她不由地看向方也执。
方也执眼里蓄了泪,下唇也在微微颤抖,他对上温遥情的目光,眼里写满了“你信我”。
看起来,下一刻方也执就要爆发。
他像对救命稻草乞求怜悯一样,低声,“温遥情。”
温遥情,求你,信我。
可是他并没有解释是他先动手的事情。
至于第二次...
温遥情敛眉,又看向闻璟,“所以...为什么不让?”
方也执急了,猛地拽过温遥情,以往温柔的神色荡然无存,剩下一些认为自己说的才是真相的挣扎,“问他有什么用?他打人需要理由吗?校长的儿子,不就是为所欲为?”
这句话,引来所有同学投来的“注目礼”。
那些闻璟的同班同学们,投来的目光或戏谑,或鄙夷,或为方也执暗暗鼓励,总归,可以看出没有一人在闻璟的阵营。
闻璟在这样数道视线中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或许只是淡然地掠过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副眼镜。
眼镜的“尸体”惨不忍睹,可以看出“生前”遭受了不少折磨。
温遥情脑中空白,顺着方也执的目光,看向那个众人视线的中心。
车窗窗帘因为刚才的晃动已经敞开,日晖毫不吝啬地洒了他满肩,柔和的金芒被发丝割碎后,认命的坠落眉眼间。
“凡事要讲证据。”
温遥情记不清是第几次,听见他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