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警察立即追了上去,不出一段距离就将他制服住。
“你就是林万年是吧?本来还需要对比一下照片,嘿,这给你心虚的。”老马笑哈哈地看了刘警官一眼。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林万年挣扎着,由于被制服住,正躬下身子两手压在身后,他的口水就从嘴里甩了出来,牵出一根白色长线,“放开我!”
“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涉嫌犯故意伤害罪,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咯。”两人押住林万年,就往警车而去。
“谁报的案?胡说!你们可不能乱抓人!”林万年还在痛骂。
“别乱动!”刘警官低喝一声,制住他的手更用力了些。
“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乱抓人!我要告你们!”林万年语气里有了些慌乱,还在不停扭动着肩膀想要抽身,“不行,我要见我叔叔,我要见我叔叔!”
“你叔叔?”刘警官冷笑一声,“没事,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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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齐升打了个喷嚏。
战备医院有些冷,他提了提脸上戴的口罩。
这是专门给看守所的重症犯人或者狱警治疗的地方,他有点担心被熟人看见。
尽管知道,除了等会要见的人外,大概没有熟人会来到这里。
当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比自己预想里的要开心。
“长鸣,你瘦了好多。”林齐升迎上去,陈长鸣张手拥抱了他,领着他往医院里走。
“原本以为还能等到她出来,没想到就得了肝癌。”陈长鸣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林齐升心里明白。
不管是以前一起在蘅荣读书的时候,还是后来陈长鸣提前辍学,林齐升去他的出租房里去找他一起看书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打垮他的事情。
至少他不认为暂时的贫穷是什么大事,也不认为他的父母没钱供他读书是什么大事,他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可惜,走了歪路。
“当年你说你老婆拐卖小孩跟你没得关系,我还以为你早就跟她情分尽了。”林齐升叹了口气。
“我和她还没离婚。”陈长鸣不顾“禁止抽烟”的告示,点了支烟,递给林齐升一支。
林齐升说不抽。
他不想把口罩摘下来。
“所以你当年坚持留在海原,也有你老婆的原因。”林齐升说。
陈长鸣低着头笑了,“年轻的时候不好意思承认,但大半还是因为她的原因,想在海原立住脚。当时太年轻了,心浮气躁,恨不得一年就赚个一百万,结果一万块钱都存不下来。你说她从那么远的小山村里跑到海原来,我一餐好的都没带她去吃过,就嘴上说些会对她好的话,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那她也不该去拐小孩。”
陈长鸣踩灭了烟,没有说话。
“所以你是不是默许她了?”林齐升低声问。
“没有。”陈长鸣看了一个方向一眼,“不要乱说。”
林齐升皱眉,不再吭声。
陈长鸣问了前台的护士,护士查询了一番,告诉他:“她昨晚上已经病逝了。可能你没接到通知的电话,可以去太平间看一下她。”
陈长鸣说:“那就算了。犯人去世,你们这里有相关的程序可以进行处理是吧?”
护士有些犹豫,“有是有,如果你不带走遗体的话,我们会按照法律程序进行处理,然后安葬到指定地点去。”
“那你们处理吧。”陈长鸣说着,就要走。
林齐升劝他,“要不再去看最后一眼?”
“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陈长鸣大步走出医院,又快速地点了支烟。
林齐升跟上他:“真的不看了?”
“不看了,看得心里堵。”陈长鸣在烟雾里眯起眼睛。
林齐升看出他眼眶有些红,将口罩摘了下来,问他要了支烟。
“我还以为你戒了。”陈长鸣低眼说。
“是戒了,看见你这样,心里不好受。”林齐升不看他,由他点燃烟,“去喝点?”
“不喝了,喝多了更难受,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两个人走出医院,林齐升开了车,还是载他到了一家饭店。
“你不喝,我喝点吧。”
两人点了火锅,点了些肉,林齐升替他用开水冲了下碗,“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
“早些年还好过些,从蘅荣辍学后我不是在外头混日子吗,跟一帮兄弟一起干活,你那时候劝我不要跟他们打交道。”陈长鸣一根接一根抽烟。
林齐升喝了口白酒,“是啊,你当年怎么说也是海原的理科状元,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你这话说的我多窝囊似的。”陈长鸣哼笑,“当年我的那群兄弟,都是初中高中毕业,你看不起他们,但他们是个顶个的打手,都是练武的,虽然没一个有做生意的脑子。后来,我就让他们去放高利贷,还有的再找些小弟,去给有钱人当保镖,我联系客户,收他们的分成,也搞得有模有样的。现在我也能还你的钱了。当年我老婆被抓进去,还得谢谢你借我钱,还把我送去国外。”
“什么借的,那是给你的,不用你还,说还说得生分。难道就因为当年不准你老婆去卖孩子,跟你打了一架,你心里就为了她跟我有芥蒂了?”林齐升笑着说。
“怎么会,”陈长鸣垂下了头,“跟你打架的事,我一辈子欠你,还受你这么多恩情,你干脆也别要那个养子了,我给你当儿子算了。”
林齐升哈哈大笑,“我没你这么老的儿子。”笑着笑着,眼睛里有了点泪,“要是我早点有钱,你也不用辍学了。”
陈长鸣也笑,“你还管我当年没钱读书的事?还真想当我老子了?”
菜上来了,陈长鸣接了个电话。
“喂?小言,你到哪里了?”陈长鸣问。
“什么?来不了了?你能忙什么?不就是酒吧的事?我看你这么忙,欠我的五万块钱也还不起啊。”
“算了算了,忙你的吧。”
……
林齐升看着陈长鸣打完电话,夹了块肉给他。
“谁?”林齐升问。
“一小孩,挺惨的,家里情况不好,又不是块读书的料,本来有心读书,但是他高中的老师总是打压他,有心也变得没心了。天天当着班里同学的面骂他‘蠢材’‘不务正业’,私底下也说‘他能干成什么事’。后来他就不读了,跟着我混。”陈长鸣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林齐升手上动作顿了顿,“你都认识这些不入流的人,怎么做大生意。”
陈长鸣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以后指不定要我这些不入流的人帮忙呢。”
林齐升也跟着他笑,碰了碰酒杯,“少说这些咒我的话。”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齐升接了个电话。
在听清电话里说了什么后,林齐升震惊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林万年被拘留了?”
“怎么回事?”陈长鸣也站起身来。
林齐升挂断电话后,又重新坐了下来,闷了口酒,“没事,什么都没咱两说话重要。这样吧,我还是先陪你去处理下遗体的事。你也别装成无所谓那样了。夫妻一场,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