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要过去打招呼吗?”武舒和初夏不同,她过目不忘,只是她有点奇怪,姨娘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家的主母。
“算了,在外面不太方便。”在见和不见中犹豫了许久,见的话双方有点尴尬,也给了外人谈资,不见的话又显得自己没有礼貌,幸好自己带了帷幕,但愿没有人能认出自己。
和初夏这边纠结不同,郭雪芙完全没有认出初夏,她是出来看一下自己嫁妆中的店铺经营得怎么样的。
她手里有几十家店,都是她的嫁妆,虽然不能每个都亲自去看,但是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还是自己跟紧一点为好。
“听闻相公的生辰快到了,可是打听初相公最喜欢什么吗?”她最不缺的便是金银,她也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金银解决不了的,只是她想送一点他喜欢的东西,那怕后来如此失望,如此讨厌他,他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她依然爱着他。
“最喜欢的没有打听出来,但是众人都知公子喜欢名画,而且公子的书房的确有大量珍品,要不夫人给公子送盐白的画。”春红调查了几次都是二公子喜欢琴棋书画,其中画便为最爱。
“盐白的画的确是重金难求,我的嫁妆里就有一副,但是我想送一点特别的,我再想想吧。”
初夏拐进一家成衣店,不算大,难得的是样式多,她挑了一会,拿其看重的两件青色衣袍对武舒说:“武舒,你给我去街上那里买个桂花糕可好,我店里换一下衣服,就在街上靠河边那里。”
武舒盯了一下她,直觉告诉她不应该离开,可是公子说过她的一切合理要求都要满足,这个要求很合理,外面也有很多公子分布在暗处的人,倒不担心安全问题。
“姨娘要多少?”武舒没有再犹豫。
“嗯,买多点,剩下的银子给你。”初夏塞了几两银子给武舒,没有理武舒,独自往换衣间走去。
初夏向来大方,就是她当值这几个月,她都得到不少金银,她知道为什么姨娘为什么那么大方,公子隔三岔五就往她院子里送金银,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是金银珠宝。武舒拿着银子,走出门,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初夏,发现她已经走进去了,经直往桂花糕那里走去,她知道在那里,来的时候,初夏往那里多看了几眼,她便也记住了。
初夏从后门走出,直奔城南那贫民窟里去,曾经有个丫鬟代她受过,被夫人打着半死,她送她回家的时候,就是那个赤脚大夫医治的,初夏向来敢堵人性。
走进那院子,院子里晒满了草药,初夏知道这里的每一根草都是张大夫从山上背回来的。
“谁呀。”里面传来张大夫沉稳的声音,他的声音不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
“求医的。”初夏站在院子里,希望他能快点出门。
“是你呀,可是生病了。”张大夫一出门就看到当初给了他十几两银子的贵人。
“张大夫可是能帮我把一下脉?”初夏说着就伸出手。
张大夫实属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接,贵人们向来多规矩。
“夫人最近胃口可是不好?”张大夫把了一下就收回手。
“嗯。”原来不是呀,那一切的担心就不成立,她仍然可以保持现在的情况。
“夫人怀孕了。”不料下一刻就听到那个令人害怕的答案。
“那大夫能给我抓一副打胎的药吗?实在不方便,红花可是可以的。”初夏维持脸上的表情,这不是她害怕伤心的时候,在别人动手之前,她首先动手,会少了很多事情。
“夫人身体不好,打胎怕是对夫人身体不好,调养不好的话甚至以后不能怀孕了。”张大夫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放映,一个对他们这些人也给予足够尊重的人,他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不够听丫头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大户人家里水深得很,若是不注意,随时都能出人命的。
“没事,你先开,我自有打算。”初夏不欲多说,也怕自己刚刚下的决心动摇,做事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听闻张大夫没有再劝,每个人都要自己的命运,他管不来那么多,那怕她对自己有恩,那他也是要尊重她的选择。
沈棕正在酒桌上,谭理就匆匆忙忙推门进来,里面的人都看向他。
“不好意思,大概家中有急事,各位今日就到这里吧。”沈棕示意谭理先出去。
“那先告辞。”客人渐渐告退,沈棕坐在主座神色不明,谭理内心发慌,公子骨子里并不是好说话的人,是自己失礼了。
“说吧。”沈棕脸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生气。
“武舒来报,夏姨娘失踪了,两人一起去的成衣店,夏姨娘让她去买桂花糕,回来就没有见人,门口的侍卫没有看她出去,店里掌柜说是夏姨娘自己从后门走的。”谭理不敢抬头看。曾经他以为初夏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当他觉得初夏对于公子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时候,公子却又娶了郭氏为妻。
“她倒是能跑。”谭理心里一惊,难道公子早已经料到今天了吗?
“找人通知程昱一下,让他找个由头把城门锁了,全程搜索贼人。”谭理领命下去,沈棕坐在明暗里,他这个人啊,这一生幸福美满,那怕是游学几年,见多的也是人世疾苦,但他容许不了属于他的东西想要反抗他。
“仔细说说她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沈棕很快便来到她消失的那家客栈。
“她问这里解手的地方在那里?我指了给她看看,她就去了,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那里有个后门的,那个后门原本就存在,我们店里都没有人用过。”掌柜觉得冤枉,他不过是低了一下头,谁知道会有人从他后面离开,又引来一大堆官兵。
“老实交待,她真的是自己离开的?那个可是贼人,若是你能供出来,黄金百两给你,若是包庇,人头落地。”面前的人张得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却一开口就是生死。
初夏拿了药出门的时候,街上比来时人少了很多,远远看到有官兵在搜什么,初夏不想多事,避开他们到原来他们的成衣店,远远看到沈棕带着一群人。
“是我自己要走的,你在干什么?”一进门就听到沈棕恐吓掌柜的话。
沈棕的背影有点僵硬,久久都没有回头,谭理他们已经带着掌柜出去了,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去那里了?”在初夏还没有找到借口的时候,沈棕已经问了。
“就出去逛逛,从前有过丫鬟为我受过伤,我就去看了看。”初夏不怕他去查,就算她不说他也能查出来,如果她坦坦荡荡说出来,他查过后就不会再怀疑什么。
“手上拿着是什么?”沈棕知道她说的是那个丫鬟,当然沈夫人想要送走她,就使收买另一个丫鬟往她院子里放赃物,那个丫鬟为她抗下了罪名,他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地了。
那时候她是尚且是个奴婢,当家主母随便找个理由都能弄死她。
“刚好遇到大夫说我郁气在身,再加上炎热,说我湿气太深,给我开了几服药下火的。”初夏也不怕他发现,一般人吃了的确是活血的,天气炎热,的确需要下火。
“怎么自己跑出去了,外面很危险。”无论怎么避开,他终究还是问出这句话。
“我只是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的,这不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呢,对于他来说,她有那么重要吗?
“初夏,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再乱走了吗?”沈棕气红了眼睛,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松说只是出去一下。
“我并没有乱走,我不是自己回来了吗?”说到现在,原本准备好的脾气就用完了。
“初夏,不要以为瞒着很好,海幻是谁你敢说吗?坞城消失的那天你去干了什么,你直接说好不好。”沈棕紧紧抓着初夏的肩膀,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他不懂少了一个海幻,还有什么事情让她冒险去见。
“你查我?”初夏不可思议,他怎么会怀疑自己,而且她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我不能查你吗?如果你经得起查,你在害怕什么?”到如今初夏还是不承认,不承认去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你不觉你不可思议吗?我总共就出去了两次,你就查我,我每天安安分分在你家,你却始终不信我。”初夏不是吵架的能手,也不想和一个无法交流的人继续说出去,用力扒开他的手。
“初夏,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特别明显,不是动作和表情,是你整个人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初夏当然扒不开沈棕的手,反而被抱进怀里。
“你想怎么样?”初夏生气,但是没有办法,一口咬在沈棕肩膀上。
“你应该咬在我脸上,那么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不想怎么样,你不是很清楚他结婚了吗?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沈棕温柔抚摸初夏,在把初夏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他也收起来爪子。
“你也成亲了呀,做你的妾室和做他的有什么区别。”沈棕一退,她就进一步。
“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他的腿。”他早已经想过那个男人的千万种下场,既然不能伤害初夏,那就伤害那个男人。
“沈棕,你为何如此残忍。”前襟被打湿了,他突然庆幸,幸好初夏还愿意和他闹,他们总是那么温和的,他都不知道初夏有没有喜欢过他,不过那怕海幻在她心里占比更大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他陪在她身边。
沈棕没有再纠缠这件事,只是加多了人手,他不相信初夏只是为了去见那个丫鬟,她不愿意说,那他自己查。
两人又回到了相安无事的状况,初夏一如既往的温吐,沈棕掌控欲也越发强。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由于他查的方向是错的,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最后那一副药也没有送到初夏手上,反而给了另一幅活血舒筋的药。
黑乎乎的一碗,看起来就很苦,初夏不由自主怪起沈棕,除了那次午间,她每次都按时喝药。
一碗温热下肚,血管从头舒到底,幸好当初在衣裳藏了红花,要不她还担心流得不干净。
不是她不想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不合适,不是她,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孩子的命,还不如用孩子的命博一个安心。
“姨娘。”初夏痛着直不起腰,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便开始忍痛,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从心脏开始,她得永远记住这种痛,只有记住,她才能更好得活着。
武舒惊恐的叫喊并没有拉回初夏的意识,痛着模糊,痛着往生。
“想不到夫人还有如此兴致。”沈棕一进门就看到郭雪芙正和自己对局,沈棕在她对面坐下。
“彼此彼此,听说相公刚从千秋院过来,妹妹不会伤心吗?”当旗鼓相对的时候,没有一方需要温声细语的,如果有,一定是那一方做出了让步。
“下一局?”沈棕已经换好寝衣,在家的放松和在外的冷酷形成了对比,但是冲他那张脸,郭雪芙觉得忍一忍他也无所谓。
“相公先来。”沈棕也不兼让,他这位妻子的名声可是响彻京城的。
两人就这样写了一个时辰,彼此有输有赢,沈棕从前便想过找个如同郭雪芙一般的人,红袖添香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可惜时光流转,他先遇见了初夏。
“公子。”这次谭理吸取了教训,也不敢冒失进入夫人的房间。
“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你先睡。”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谭理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他的。
“那夫君慢走,早点回来。”郭雪芙扯了扯嘴,心想就算你在也是睡地铺,和她有什么关系,显得两人是夫妻一样,嘴上还是顺从应承下来。
“什么事?”沈棕一开门就看到谭理那张苍白的脸。
“夏姨娘小产了。”谭理焦急惊慌,这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惊吓了。
他在说什么呢,沈棕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他知道初夏出事了,他赶到千秋院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千秋院灯火透明,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一盘一盘的血水往外面倒,沈棕穿着寝衣在外,沈夫人刚睡下不久,就听闻千秋院出事了,本来不想过来的,但是想到早上儿子过来问当初的事情,总感觉心慌,一进门就看到儿子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风里,连忙令人送来披风。
一个姨娘小产说不上大事,甚至是一件好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庶子出生在嫡子之前的道理,本来想抚慰儿子两句的沈夫人,看到儿子的神色也不敢多说。
“姨娘吃了大量的红花,导致的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大人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梁大夫已经是城里最好的大夫,里面还有一个妇科大夫,也是一样的结论。
“那还不快去,人参雪莲全部给她,保住大人。”沈夫人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沈棕,她有一种直觉里面那个今晚活不过来,沈棕也会跟着去。
沈棕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大夫,恨不得把人撕碎了。
“让我进去看看她。”沈棕对着武舒说,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同武舒也背叛他。
“姨娘说明天再见,见妇人血对公子不好。她也不想见公子。”武舒也不敢违背公子的命令,但是姨娘说只要转达她的意思就好,当然如果公子的真的要闯的话,他们这些侍卫是拦不住的。
沈棕红着眼睛在门前,没有敢踏出一步。
初夏只觉得痛,痛不欲生,她来不及思考众人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