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有何感想?”她继续追问。
“……我记不清了。”江馆主忽的掩唇轻咳起来。
林云往接过茶壶为他斟茶,只是茶汤渐凉。“不过倒是写得情真意切,读完使我心中酸涩。在感情描写方面,算是佳作。”说完,含笑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咳嗽声才停下。
“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见解。”他温柔地抚摸着书封,脸上有眷恋之意,与他之前声称的记不清,相差甚远。
“你与这本书有缘,我想将它赠与你。”江宴池将话本推过案几时,桌上的一枚干枯的银杏叶书签滑落,他捡了起来,放在书上,一并给了她。
林云往连连摆手,婉拒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心愿。倘若放在你那里,也许只是话本,放在我这里只会变成灰烬。”
听他这样说,林云往只好收下。
回忆着两人的对话,不好的猜想笼罩在心头。可是,据柳虚白所言,那名邪修已然交代自己偷学了魔族秘术,并交出了写有魔族术法的典籍。
加之,结界并未破损,魔族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据史海记载,魔尊早已身陨。
世上不会再有魔尊出现。
仅凭那还魂丹生效和林云往心中的一点猜想,自然是无人相信的。
眼前之人是旧事的亲历者吗?
先前的试探已花费了云往太多心力,但还是疑问重重,眉宇间不免有些许的烦躁。
她正欲说些什么,偏厅方向忽然传来桑照与柳虚白争执声。
“在下先行告辞了。”她想去偏厅看看桑、柳二人间发生了什么。
云往已转身离去,听见江宴池在身后说,“小友可曾见过月下竹影,甚美。”
出了大门,林云往面上还带有几分凝重。
“抱歉,我看你一人去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柳虚白疾步追上云往,“桑道友总说我要相信你,……我心下不服,才起了争执。”
“原是我行事欠妥……”她的指尖勾住衣服上的流苏,看起来有十分的愧意。
云往轻轻摇头,说道:“并非是因此事。我也知你心系我的安危。还书而已,早已还完,不过与人多闲谈片刻。”
她嘴唇微动,还有一些话想说。只是身侧两人,一个是启灵城之人,一个对启明仙尊发放的调查文书深信不疑。
质疑之语如千斤重石坠在喉间,终究化作唇边一缕雾气,消散在渐起的山岚中。
见云往没因此事生气,她又恢复了先前活泛的模样。
在暮色里,林云往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柳虚白。
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似浸在寒星里的墨玉,眼尾处却藏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每当她凝眸时,眼眸宛若霜刃出鞘。
也许正是这双眼睛才显得她如此英气。
云往越看越觉得她的样貌有些眼熟,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不过,性格倒是有趣。
原先以为,她是个潇洒英朗的人,现在看来倒是很是活泼俏皮,这二者有细微的差别。
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月下酣饮、醉意朦胧的样子,哑然失笑,总归都是她。
暮色将垂之际,天边忽有剑气破云。
林云往凝眸望去,见那点光芒转瞬化作青衫猎猎的身影。
“我原本还想带你四处逛逛,体会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但似乎有些迟了。”她颇为可惜地说。
来人是范青督,腰封悬着的绣金铜钱纹锦囊随御剑之势晃荡不休,生生将仙人身上的清冷感搅碎,增加几分人味。
“怎么是你?”柳虚白退后半步,指着他说。看样子很不希望他来。
范青督按落剑诀时,腰间荷包里的银两撞击声不止。
“奉启明仙尊法旨。”一如昨日般冷若冰霜。
其他人都不愿接这丢脸的差事,范青督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愿意再跑一趟。但实在无人愿意来,启明仙尊无语,便勒令与柳虚白一同接了任务的范青督前来。
“倘若是别人来,还能宽泛几日,让我和你同游。”柳虚白贴在云往耳边说,“但是这位镇域使来,想都不要想。”语气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范青督对此恍若未闻,他正垂眸掂量钱袋的分量。启明城中的归藏楼有五百卷兵书,他都熟读,其中经典甚至能倒背如流。
兵书与修行贯穿于他的一生,倒教他把“人情”二字认作是世间最无用的冗余。
只是此刻山风卷着柳虚白的抱怨掠过耳际,他忽地顿住——回想起此次任务,他已有诸多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