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从前那些波澜诡谲的日子相比,静吟宗的修行生涯显得平淡许多。
晨光染红东边山棱,西天残月犹悬在天际,这是林云往每日晨起前往修行楼必经的景致。
她要比其他同窗早去上一个时辰,想着要依靠勤勉来尽快填补此前落下的课程。
未料今日推门时,案前已立着道竹青身影。
“戴掌事。”林云往恭敬垂首地行礼。
他右手随意一挥,示意她随意,左手紧握书本,目光未从书上离开。作为藏书阁主事兼外门教习的戴舒春,最大的特点便是手不离书。
林云往余光撇见书的名字《炼器》,纵使他的拇指遮住了著者名讳,她依然能叫出作者的名字。
俞凭阑。
但凡翻开修仙史话,开篇必是那位惊才绝艳的前辈。
作为初代觉醒者中的全才,俞凭阑最负盛名的当属炼器与剑道双绝。传闻,天下神兵利器皆是出自她手。然而天妒英才,不过二十八岁就身陨,濒死之际,散尽灵力化为至今仍滋养着修仙界与人界的灵脉。
林云往对他这般书痴模样见怪不怪,只是好奇戴掌事为何看起炼器的书籍。
她在静吟宗中虽只待了十几天,但也将了解了大致的情况:静吟宗中的弟子虽也用符箓与术法,但只是辅修,还是以剑修为主。
围捕邪修那日,桑照师兄多用符箓与术法。这般做派放在其他宗门或许寻常,在静吟宗里反而成了宗门里的异数。
少女轻车熟路地走向惯常的位置。
她双手抚过案几,它老得辨不出年岁,木质纹路早被磨得发亮,像是被特意涂上了上好的蜡油一般。
很难想象,静吟宗不过建立几十载。
林云往正沉浸于《史海》之中,虽字句艰深晦涩,多是历史,但能使她对修仙界建立一个清晰的认知。
她早已给这部典籍下了定义,是本有用之书,于是愈加用心去读。
一声轻响,戴舒春将《炼器》轻置于案头,这动作也将她从书中拉出。
课上素来严肃的戴掌事此时倒很是柔和,“勤勉自是好事,但修行终须循序渐进。更何况你尚且年轻,往后的路还长,不要急于一时。”
“倘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就好。”他补充道。
这劝诫的话并非第一次说,林云往依然如之前那般承了好意。
但并未给自己留上放松的时间。
戴舒春今日所言不是因林云往亲传弟子的身份,而是起了惜才之心。
尽管与其他弟子相比,云往缺了些时日的课程,但她以只用了三日便补上了。
如今,每日的晨课也能举一反三。就连实训课,与她交手的外门弟子也全都大败。
要知道,她不过系统学习了一周而已。而外门弟子的课程虽较内门课程浅显了些,但静吟宗中的外门弟子大多家中有修仙的根基。也就是说,她这几日赶上了常人十几年修行的进度。
所以,戴舒春更加担心林云往,怕她拔苗助长,根基浮躁,灵台不稳。
林云往曾言她有些剑术的基础,可毕竟只是一小村庄,又有多少资源能教导她呢。
无论是戴舒春亦或者是其他人都将她的话看作是一天才的自谦。
他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门外卷进来的风打断,来人是谢春水,林云往的同窗与朋友。
“哇,云往你出名了,感觉无论去哪都有人讨论你。”谢春水如燕雀般扑到林云往的案前,语气雀跃。
说完这话,她才察觉到背后有道视线正盯着她,僵硬着身体回头,见是戴舒春,舌头顿时打了结,“弟、弟子给戴掌事请安!”
戴舒春轻咳一声,“在室内喧闹,写一份检讨明日交给我。”说完便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谢春水像是打蔫的茄子,见他走远,又恢复了欢欣雀跃的模样,丝毫不在意要写的检讨,毕竟那东西她少说也写了几百次了。
她跑到林云往身旁,晃动着她的手臂,“和你做朋友真有面子。”
林云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苦笑。
谢春水是她的同桌,许是这原因,两人很快就熟悉,成为朋友。
相处起来,她才明白已开课三月有余,这人身旁为何无人。
实在是太爱说话了,即使是上课嘴也不停。
明明可以用掌事发现不了的方式,诸如传音术之类,可偏偏她非要用嘴说。
戴舒春安排她做林云往的同桌,自然是希望谢春水活泼的性格能让林云往尽快适应静吟宗的修行生活。
看得出林云往最近状态稳定,即便没有这个同桌也能很快适应。现在真正让戴舒春纠结的,是要不要给两人调座位。虽说林云往目前没受影响,但若任其发展,等两人熟络起来,保不齐会被分散注意力。
棘手的是找不到正当理由。原本散漫的谢春水倒像是被林云往带好了,不再迟到早退。
最终,戴舒春还是决定再观察一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