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话头变成了林云往如何看待修仙界。
她沉吟片刻,不知道有些话该说还是不该说。白洗砚看出她心中的顾虑,“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不过是我们三人私谈,不会有外人知晓。”
林云往恰有疑惑须人解答,便和盘托出:“初入山门时,只觉琼楼玉宇高不可攀。这世界对于我这个常人来说,太过光怪陆离。如今见得多了,更是生出许多困惑。”
见她不说了,白洗砚追问道:“何出此言?”
“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明明有各类术法,却仍偏重攻击防御,就改善生活而言,甚少。”
“就比如说,连挂一匾额尚且需要亲力亲为,这人手中的剑却锋利无比,可以称之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叫我分外割裂。”
两位师姐安静地聆听。
“据记载符箓是近年来的产物,整个修仙界偏对缩地符讳莫如深,设置使用次数限制。”看得出,桑照被罚之事,让林云往耿耿于怀。
夜里风大,吹得竹节相击,使人心乱如麻。
白洗砚辩解道:“探微门的成立正是为更多的术法能够出现而存在。”
除魔之战给予人们的阴影深重,一时间只想着发展防御与攻击的术法,并不是什么可以指摘的事情。
“我见识尚浅,只能回答你最后一个疑问。”柳如意的神色严肃,“缩地符的运行原理来自魔族,上面或是怕出什么差错,才会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林云往有些话仍未说出口,她心中有一杆秤,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自然有定论。
她心中尚有疑窦。
今日不过去了修行楼半日,就摸清弟子对昨日她与南宫师姐论剑之事的看法,结果出乎意料,他们似乎大半认为自己是为自己的朋友谢听水打压南宫家的锐气。
大概,他们认为站队这件事要比吃饭容易许多了,单纯是呼吸,就已有了站队之嫌。
未投诚、未交恶,只是交了个朋友而已。
只是这话并未宣之于口,但她不能理解静吟宗以修行为重,可流言蜚语不比人间少。
又闲谈许久,夜更深了,林云往起身告辞。
白洗砚与柳如意还要喝酒,但这是她们二人的事了。
月光之下,将林云往的影子拉得极长,形影单只,显得颇为孤寂。她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回头望去,路旁是有灯的,只是光亮不足,仍有一大团一大团的洇黑。
未有人影。
她权当是自己多想,不过还是加快了脚步。
是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与林云往这边的毛森骨立不同,白、柳那边就很是温馨。
室内灯明,透过窗户,连屋子周围的黑暗都被稍微驱散。
酒过三巡,二人面上沾染上红晕,口齿与思维还算清晰,看不出究竟有几分醉意。她俩此前不爱饮酒,可有烦恼,常常借酒消愁,就逐渐有了酒瘾。
时常小酌一杯,但修仙大比此事兹大,二人怕喝酒误事,有段时间没碰这酒了,今日终于算告一段落,总算可以酣饮。
回忆起刚刚云往师妹听闻要喝酒,慌忙要走的模样,白洗砚不禁闷笑,“新师妹呆头呆脑的模样,与你初入山门那时颇为相像呢。”
“难怪我对她一见如故。”
柳如意她喝得又多又快,已然有些醉了,手肘撑在桌上,勉强没有伏倒在桌面。
“不过,她倒是比你独立多了。”白洗砚在好友面前不似先前的宛转,十分直截了当:“当时你亦步亦趋地跟着宗主,弄得宁化尊者很是无措。”
柳如意像是陷入回忆之中,眼睛微眯,笑道:“嗯……最后被甩给谢师兄了。”
欢笑的背后是无尽的悲凉。
柳家虽无修仙大族那般巨大的能量,但在修仙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只是这份荣光并未照耀在柳如意身上,在灾祸面前,她被家族轻而易举地放弃,好在,宁化尊者路过救下了她,并将其带回静吟宗。
呵,年纪比她小上五岁的弟弟成了她的师兄,外界看来是分外可笑的。
“现在好像也不能说是我弟弟了……”她喃喃道。
比起浅薄的亲缘,她更重视自己的师尊。柳如意无法忍受任何人,对她的师尊不利不敬,即使是她的家人也不行。
她又喝了几杯,醉得厉害,终是倒在桌上,手指微屈,尚有一分清明。
另一边的林云往呢?
她猛然回头,捕捉到一缕绿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