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菲菲一惊,却站在原地捏着袖摆小声道:“我想留在这里。”
芳君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却并未回头:“我知道了。”
于是推门离去了。
而屋内其他几名女子,竟也沉默地随芳君离去了。
一时之间,房内竟然只有商成洲、段菲菲和躺在榻上的齐染三人。
商成洲一把抓住悬在半空的药瓶,立刻回身趴在榻上,轻声呼唤齐染的名字。
就看见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一点点地睁开,只是双眸依然无神地望着上方的床帐,宛如覆上了一层灰霾。
商成洲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可漆黑的瞳孔却半点未动。
他心下一惊,低声道:“你……你还看得见我吗。”
【缓一会儿便好。】
商成洲回头看了眼面露忧色却仿若未觉的段菲菲,意识到这是齐染在借助仙宝的力量传音给他。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了?你真的无碍?】
【嗯。说不准,是好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
齐染沉默了。
商成洲微微蹙着眉,转头对段菲菲道:“劳烦,能否帮忙看下门口可还有其他人过来。”
“不是要使唤你,只是我同他有些话要说,抱歉。”
段菲菲微微一惊,眸光在两人之间移转,忙点头道:“啊好,好的!这么大动静,正好我去看下哥哥是不是也来了。”
随即推开门离开,又轻手轻脚地为他们合上了门。
听着她的脚步声稍稍远离,商成洲起身去房间的盆架处打来一盆水,拿起毛巾打湿,犹豫了片刻,轻轻拾起齐染搭在胸前的手,用毛巾将他手指上凝固的血色一点点擦去。
他能感受到齐染有那么一点点的施力似要将手抽回,但他只需要轻轻捏着,这只冰凉的手便只能被拢在他滚烫的手心里,无力地摊开手指了。
【为何让她离开?】
“因为我觉得,有些话需要开口说出来。”他专注地擦拭着,连指甲缝中的血迹也没有放过,“若是一般情况,我确实不爱动脑子。可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
商成洲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掌中这只素白的手,蓝紫色的血管藏在浅白的皮肤下,几乎么有什么肉感,只需要轻轻揉捏一下,筋骨便能顺着动作顶起白得透明的皮肤,凸出秀致的形状。
“我最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让我看着。”
【……不是要瞒着,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商成洲拢住那只手:“没事,你慢慢说,我们有时间。”
【……被带来此处后,她们与我说,我要在今夜开谷宴上献琴艺,琴是拾取“母树”的碎枝斫成的,因此在开宴之前,她们让我饮下母树的树汁,方得人琴相合。】
又是母树……这究竟是什么?之前在青姨那里时,也听她谈起过,言语之间很是尊敬。
【此地,非常神奇。好似是有源源不断的生气从此处的土地上发散。刚入天涧时我便已有察觉,我想,这也许就是母树的力量。】
商成洲一惊,手上下意识地微一用力。
【疼。】
“……抱歉。”商成洲将齐染的手轻轻放回榻上,又沾湿了毛巾为他擦拭发上沾染的血迹,“既然如此,那个母树的树汁应该是个好东西。”
【确实如此。】
【然我这具身体实则只是个漏风的筛子,大病之人尚且虚不受补,母树的树汁生气之浓郁我前所未见,生气冲击之下,便吐出了些淤血。】
【不算什么大事,莫要担心。】
商成洲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你自己就是大夫,喝下之前难道不知道吗?你……”
【我确实知道。】
【我体内有种奇毒,正在与母树的生气作抗衡。若生气赢了,之后我的身体自然能好上许多。这虽是个赌博,但值得一试。】
【也正因我是医者,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放心。】
商成洲低头看向齐染,只见他睁着眼,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仍旧无神地望着床帐,细看之下,漆黑的瞳孔甚至在微微震颤着。
齐染……他传音给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至今未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嗯”或者“好”。
若是真如他所说,相当于两股力量在以他的身体做战场,在他体内厮杀。
商成洲轻叹一口气:“痛么?”
【……】
【……】
【嗯,很痛。】
声音极轻,仿佛只是从唇间吐出的一声叹息,却在商成洲的脑海中如远山暮钟般层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