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雅的尖叫撕破了幻象,她手中的骨笛“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抱着脑袋蹲下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别死……别剩下我一个……”
而齐染仍安静地站在原地,只是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掌心的纹路,和指尖因常年握笔施针留下的薄茧,又猛然合拢五指。
商成洲大步上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冰凉的皮肤上轻轻蹭了蹭,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虽仍有几分恼怒,但先前那股莫名的躁意却不知何时如潮水般悄然褪去,语调也放缓了些许:“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染被他这么一拉也回过了神,他反手托起这只蜜色的手掌,轻轻吹了吹先前掌心被骨笛硌出的红痕。
商成洲条件反射般蜷起手指,齐染这才将他的手轻轻放下。
他示意商成洲扶起仍有些恍惚的天雅,微敛眉目道:“信仰维斯塔亚之人认为,只有知晓恐惧,方能驾驭恐惧,从此不畏惧一切磨难。因此维斯塔亚吹响新月之管,是赐予信徒的恩典。”
“而从极致的美梦中醒来,却会去反复咀嚼现实的苦痛,所以满月之管带来的,反而是灾厄和苦楚。”
齐染弯腰拾起那支金光流转的筚篥,用袖子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明明没有吹响它,却已然被它影响了心境……只有吹响之后,才见到了何为真实。”
“不需要誓石就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这很可能是一件仙遗器,或许真是维斯塔亚昔年腰间的那根筚篥也说不定。”
商成洲眉头紧蹙:“这丫头,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大件宝贝。”
齐染轻叹一声道:“赐信徒以恩典,予背誓者苦厄……瓦莎姑娘,多半是被月邑的人带走了。”
天雅有些焦虑地拨弄着辫子尾端的铜铃:“月邑……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得到呢?”
齐染掌中托着那根筚篥,望着商成洲道:“去么?”
商成洲咬牙道:“去!总不能放着那丫头不管。”
他拉着齐染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天雅喊住了:“思结诺……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去,可是族里现在情况不稳,我……”
“我知道,有我和齐染就够了。”
商成洲垂眸看着她:“天雅……若阿保真要选下任首领,我希望是你。”
天雅霎时瞪大了眼,蜜色的脸颊上腾升起一片红晕,有些呐呐地看着商成洲道:“你、你莫不是因为讨厌裘德勒,才这么说的吧。”
商成洲面上顿时浮起嫌恶的神情:“他确实不配。”
但又倏然放缓了面色,轻轻拍了拍天雅的肩膀:“但这与你无关,阿姐,族人们都爱戴你,你是最合适的。”
天雅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腰间腰囊中寻摸了半晌,取出一枚狼牙吊坠塞进了商成洲掌心:“带着这个吧,我猎的第一头狼。愿天神保佑你们,带着瓦莎平安归来。”
商成洲笑了笑,接下了这份好意。
二人骑着勃朗回到了大帐,和孟淮泽与阿苏尔交代了始终,孟淮泽本同去,但顾及图朗达的病情只能作罢。
“我也去。”阿苏尔沉声道。
孟淮泽欲言又止,却还是笑着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在草原上也没什么事,不如让他随你们一齐去找人,这样我还更放心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立刻在自己的药箱和储物仙宝中翻找起来:“沙漠里毒虫多,这是解毒的,这是防虫的。还有这个,那边日头毒得很,涂上就不会晒伤了……”
他絮絮叨叨地摆出一堆瓶瓶罐罐。齐染也不推辞,将这些统统收入储物戒中。孟淮泽见他如此干脆,立时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然齐染犹豫了片刻,还是和孟淮泽道:“师兄,借一步说话。”
两人掀开帘帐朝外走去,商成洲便也从他们那边收回了注意力,对阿苏尔道:“若想留下,不必勉强同我们一起去”
阿苏尔看着晃动的门帘,低声道:“不算勉强。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他。”
商成洲挑眉道:“……吵架了?”
阿苏尔只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商成洲:“准备好了就走,运气好说不定半路就能截到。”
阿苏尔点点头,转身便去收拾行装了。
待齐染和孟淮泽回来时,两人已经准备妥当。
商成洲扶齐染在马上坐好,最后回望一眼大帐,率先扬鞭而去。
“走了。”
阿苏尔看着孟淮泽微红的眼眶,犹豫了片刻,还是执起对方的手在指节处轻轻落下一吻:“别哭。若有人欺负你,等我回来,跟我说。”
“好。”孟淮泽扯出一个笑来,抬手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去吧。一路平安。”
“驾!”
马蹄扬起草屑和尘土,孟淮泽抱臂倚在帐门处,目送着几人的身影奔向了远方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