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骑山羊能感觉到从对方苍老的手掌上传来的一直没法平复下来过的剧烈情绪。
覆盖着老茧的干枯手掌从犄角一直抚摸到鬃毛上,他甚至能感觉对方还想摸摸自己的脑袋或者耳朵,但最后还是谨慎的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最后选择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鬃毛一片片抓着仔细翻看。
相比起关注对方的好奇,他还是更担心对方的眼睛。
“怎么了?”
管白是走的最轻松的那个人,同时也是最关注这个队伍一举一动的人。坐骑山羊虽然走在最后,但他一停下脚步,她在前头也已经察觉到了。
许仕山原本以为他们的交流应当也是用声音、或者说“语言”来进行的,但管白与自己的宝可梦交谈似乎并不太需要这个步骤。坐骑山羊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她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脸上叮嘱道:“等回去后想要研究我可以让坐骑山羊多陪您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光线太差了,再这样盯着看的话就伤眼睛了。”
……确实像小庄说的那样,还是很难理解他们之间怎么做到这种无缝沟通的。
不过管白显然没有打算停下来解释这件事的意思,她大概以为自己只是在好奇坐骑山羊身上的……“叶子”,因此放慢了点脚步,给其他也对此非常好奇的人解释了起来。
“这些叶子确实是坐骑山羊的皮毛,但也不仅仅只起到拟态的作用。”
脊背上那些浮动着柔软丝绒光泽的“叶片”触手的感觉反倒更接近皮革或者天鹅绒之类的东西,总体来说,其实并不太像他们一开始猜测的这是一种半植物半动物、或者与植物共生的一种生物。
坐骑山羊的生物特征与他们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相比起来显得正常与“科学”许多。
至少许仕山观察半天,还是觉得对方身上这些“叶子”更接近“皮毛”、而不是“植被”。
湿滑泥泞的山地对管白没有一点影响,她就好像一早就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或者哪里有路一样脚下没有一点犹豫,甚至讲解坐骑山羊的身体结构时都没多喘几口气,身体素质与他们甚至与庄承相比起来都显而易见不是一个档次的。
“坐骑山羊能依靠这些叶子进行光合作用,在物资匮乏的时候只要有水和日光也能像植物一样生存很长时间。人类和宝可梦和平共处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么百来年,但坐骑山羊是少数集中在五千年前就已经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宝可梦。”
这些叶片形状的鬃毛在坐骑山羊行走的时候会发出树叶被风吹拂时的簌簌声,而管白这样的解释更是让许仕山陷入了一个转向哲学的问题。
——如果坐骑山羊的鬃毛长得像树叶、也能发挥树叶的功效,那不就是树叶吗?
管白倒是没意识到坐骑山羊身上的老先生陷入了思考中,坐骑山羊倒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沉思,但让一只山羊思考这么哲学的问题未免过分强人所难。他只是在意识到对方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鬃毛上转移开来后放心了一点,同时也注意到队伍中看起来最不强壮的那个研究员看起来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因此他上前两步拦在对方面前,出于不想打乱队伍节奏的想法,他并没有征求对方的意见,也不打算等对方笨拙地爬到自己背上还要俩人手忙脚乱地调整位置。坐骑山羊一扭脖子,用自己粗长结实的犄角卡住对方,然后站稳步伐一甩头,尚且还在懵逼他为什么要拦住自己的研究员就感觉眼前一花,视线再次聚焦后视野都拔高了一截。
——这一截必然不会是自己刚才眼睛一花长出来的。
许仕山倒是相当乐呵:“还是坐骑山羊更细心——他一直都在这么细心吗,小管姑娘?”
“他们都很细心的,”管白的回答也验证了许仕山的想法,“而且坐骑山羊性格也非常稳重,队伍里的事情交给他来协调就行了,他能照顾好大家的。”
——果然性格也是种族特性的一部分。
庄承想要降低存在感的时候可以让人几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但是当他想要表达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存在感就能一下挤压的别人都没有存在感了。
“你们的世界和宝可梦能够和平共处也才百来年?”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比起疑惑,庄承感觉到更多的是一种困惑。
如果说像他们的国家一样……经历过那样的落后、才在近百年重新掌控主导权,那他可以理解他们世界的人类为什么才和宝可梦们和平共处不过百年左右。
但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管白所形容的那个世界至少从五千年前就已经认识并且与“宝可梦”这种生物共存了,但却偏偏只是在近百年才达成这种目标,这不得不得人对背后的一切多想。
是因为她口中的战争?还是因为宝可梦本身并不容易和人共处?亦或者是别的他们不了解的原因?
“和平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庄先生,”管白只是说,“所以我们才一直在寻找一种可以和自然、宝可梦之间共存的方式。即便是我们的世界,要做到这点也并不容易。”
面对这种拥有超凡力量的生物,即便是他们那个世界从世界诞生之初就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人类也是恐惧的。
谁会这样直白又轻率地信任这种轻而易举就能夺走自己生命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