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蒋大鸿离开,姜不言从藏身的树上跳下来。
他不放心蒋大鸿,特地躲起来试探他,会不会趁着没人对谢玉报仇。
姜不言掀开厚重的帘子,进到车厢,有些事他不明白:“金四花说谎了,你为什么还帮她?”
谢玉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茶壶,给姜不言添了一杯茶:“第一点,金四花只是疑似说谎,有待查证。”
“二来就算她真是凶手,为了摆脱刘贵妻子这个身份即使杀人也在所不惜,我也愿意顺手帮个忙。”
忽而风来,车厢边上的车铃“叮当”作响。
品茶之人随手拈起天青色茶盏置于唇边,随着动作腕间的广袖下落,露出一段洁白的手臂。
姜不言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了。
“解了毒,你会往何处去?”
谢玉没有说话,只是打开车厢里的暗格,拿出茶壶,倒了两盏清茶。
姜不言突然发现谢玉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对所有人都好,却边界感十足。
那日雨夜谢玉对蒋大鸿用刑,好似修罗;而今却将金四花的话记在心里,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谢玉像是从周身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子,旁人从圈外张望,如雾里看花,水中赏月,好不容易从模糊中捕捉到一个影儿,以为是他,结果只是他笑着营造出来的虚幻而已。
他对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可却没人能探究到他的过往,他的来处和去处……
“待我解毒,自是归家,我尚有兄长在世。”
姜不言被突如其来的坦诚砸的一怔:“兄长?”
谢玉笑道:“自然是,你有师父、师兄,我难道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谢玉笑着摇头。
“我兄长以前很疼我。”
姜不言还想趁机再问别的,谢玉又不说话了,拿起一本游记,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翻书。
姜不言驾着马车回到了李府,刚下车就看见李元风脚下带风似的迎了过来。
李元鼎已经接回来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李元鼎身上就落下了二十余条鞭痕,皮肉翻涌,最深的一处能看见肋骨。
李元鼎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嘴里还嘟囔着:“只有我……进过药房……没杀人……”
小海带着药房的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又赶紧写了方子让人去熬药。
他年纪轻,第一次统总救治,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事。
本来这样的事情都是经过李元鼎裁夺后让刘贵带着他做的。
姜不言迈过门槛,绕过众人几步走到床边把脉,又看了小海写的药方:“你做的很好,这个方子也没问题。”
小海瞬间松一口气,心中也安定下来,处理创口,江湖人比他们更擅长。他又看了眼姜不言腰上缠的碧水,心中的笃定又加了三分。
谢玉见小海和姜不言完全可以处理,便走了出来,绕过主屋,在药田后面的小暖阁里找到了徐婉卿。
暖阁里只有徐婉卿一人,站在桌子后面,面前的墙上挂着两柄长剑。
她转过头看见是谢玉,并没有惊讶:“元鼎被我连累了。”
“事到如今,徐夫人还想隐瞒吗?徐坤到底在哪儿?”
徐婉卿眼睛闪过冷光,半眯起眼睛打量谢玉。
“我想只要知道‘残阳’的人,都能猜出是谁把徐坤藏了起来,”谢玉顿了顿,“可是想要对付你们的人,都是奔着‘残阳’来的。”
“刘贵绝对不是坤儿杀的,这一点我肯定。”徐婉卿斩钉截铁。
“一个眼盲之人要越过几个院子杀人而不留下一点痕迹,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婉卿脊背绷直,看向谢玉的眼神警惕起来,知道仙鹤门藏着一本“残阳”秘法的人不少,可知道秘法内幕的人都差不多死绝了,谢玉看起来如此年轻,居然知道“残阳”的秘密,究竟是何方神圣?
“经过几代的传承‘残阳’的弊端已暴露无遗,原本等徐坤这一代长成,‘玉泉掌门’就会病逝。”
只是没想到遭到灭门惨剧,慌乱之下为了留下一线希望,“玉泉掌门”危机之中动用“残阳”,将全部内力传递给徐坤。
“用‘残阳’得到强大内力的同时,身体也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剧烈的变化,你能想象到眼睁睁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变成老者的模样吗?”徐婉卿陷入回忆中,“我一直觉得那是一门邪功,先祖在手札中规定得到内力的人,必须在二十年内将全身内力传递下去。”
“有一位前辈没有遵守规定,在第二十年躲了起来。弟子们是顺着他的惨叫声找到他的,那时候他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脓疮,疼得在地上打滚,一口一口的呕血,他神智也不清楚,甚至认不得自己的儿子。”
“最后他儿子实在看不下去,用剑斩断了他的头。”
“他的骨头都是黑色的,身上的脓液是从骨头里流出来的。”
谢玉听的皱眉,如果真是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历代“玉泉”没有被求生的欲望打败,老老实实地把内力传递给下一代。
谢玉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玉泉’曾经出现过断代?”
徐婉卿摇头:“应该说仙鹤门内只有‘玉泉掌门’这一支没有断代。我太祖父那一辈,仙鹤门里除了‘玉泉掌门’,还有九位长老;到了我祖父那时候,还有七位;到我出嫁的时候,只剩下三位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