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有些犹豫:“纸质的,在我家……你要去吗?”
徐知夏果断点头。想了想,她又说:“不等他们抓住看看吗?”
“抓不住的。”沈皓平淡地留下一句惊悚的话。
徐知夏在后面驻足了会,还是跟着他离开了,该尽的力已经尽完,接下来就交给专业的人吧。
沈皓的家在巷子里,走到底还要再拐两个弯,最后一个拐角处的窗户上晾着个红色四角裤衩。徐知夏仔仔细细地记住了。
沿着红裤衩往前走三户人家,沈皓停下,默默开了门,徐知夏就直接跟他前后脚走了进去。
打开潮湿的木门,穿过小小的院子,进入厅堂,里面幽幽的看不清。明明才是傍晚,他家里一点光也没有。
沈皓开了灯,白炽灯的光打下来,照清了室内简单到空旷的装置。
一张餐桌,两把木椅。靠窗的地方放着很大的书桌,桌上堆了高高的几叠书。不远处的角落就是一张低矮的单人床,被子叠得整齐。
这小小的一个房间竟然就是他的家,极致质朴到像深山守林人的守夜小屋。
只有床、柜、桌。
徐知夏是个喜欢观察和揣摩的人。
她发现这里的一切生活痕迹都只来自于沈皓一个人,带着他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墙角连绵的身高刻痕,苍老的木质书桌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幼稚童言,柜顶发黄破损的纸兔灯。
沈皓扎扎实实地在这个房子里生长了十几年。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间房子曾经存在过其他人。当然也没有过家人。
徐知夏猜测自己的来访或许并不受欢迎,但是沈皓当时没有拒绝她,甚至可以说,带着一半邀请的意味。
——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
沈皓显然也没有提前做好家里来客人的准备,书桌上层叠的纸张无序地平铺,他收拢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最后整整齐齐地交到徐知夏手里。
徐知夏不和他客气,直接坐到书桌前唯一的椅子上,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起来。
沈皓帮她拧亮了台灯。
这份可以称作手记的文件,第一个记录的不是东槐市,也不是隔壁市,甚至不是现在,而是十几年前的一起灭门案。
837年12月6日,寒江市某户居民,上下五口一夕之间遭人杀害,随后一场大火将尸体和房屋付之一炬,甚至连累烧毁三座邻居房屋,致死一名妇女一名婴儿,两条狗。经过尸检,发现受害者五口人全部被割掉头颅,身体切碎,身体组织遍布整座房子,手段残忍至极。嫌疑人画像是个满脸胡茬的青年男人,但是至今没有抓到。
徐知夏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她下意识去猜测沈皓和这户人家的关系,不过文中很明确写了这家人一个活口都没有。而且寒江市和东槐市南辕北辙,寒江是这个星球的首都。
所以沈皓认为,这也是一起怪物伤人事件?
第二页是837年12月17日、21日、30日,来自全大陆各地的相似案件。官方判断为模仿杀人。其中有东槐案例,但是没有细写,只标了一下。
第三第四页就是上周了,也在寒江市,同样的手段杀死一家三口,同样连累了邻居。
第五、六页,是隔壁五化市,相隔两天的两起灭门案。
并且都没有抓住犯案凶手。
根据描述,罪犯会“隐形”,且动作极快。
异形、巨大、隐形、高速,并且一般武器难以伤到它。
所以沈皓说“抓不到”。
这会是什么东西?
中间有一些沈皓书写的个人总结和猜测,罗列了很多条,和徐知夏脑中的想法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也没办法去论证。包括他总结的受害者之间的关联和相似处——没有任何关联。
接着是非常新鲜靠后的,今天凌晨4点在本市北部居民区发生的伤人案,由于那片是青年公寓区,一场大火下来损失严重,到现在具体伤亡人物都没出来,网上的消息一压再压,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只能从通缉令上了解一些。
一路看下来,差不多可以确定至少有两只这样的怪物存在。因为隔壁市第二起事件,和本市第一起案件,中间只隔了不到一小时。
——飞机也没这么快的。
“这两天其他市一定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事,只是我们暂时得不到信息。”
见徐知夏从头到尾看完,沈皓递过来一杯水。
“十几年前不是已经确定嫌疑人了吗,只是没有捉到。”徐知夏询问沈皓这样判断的依据。她没有去问沈皓哪里来的信息,以及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她有自己的行为逻辑。
“那时候受条件限制,很多东西查不清。”沈皓说,“但我相信,这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做到的。”
徐知夏手里还在摩挲着纸页,上面全是沈皓的手写字体:“那不是太恐怖了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群热爱玩凶杀碎尸游戏的怪物,并且随心所欲,想什么时候开玩就什么时候开玩,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像山林的深夜,无数野狼环伺,人类难以安眠。
沈皓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徐知夏咬着唇深度思考几分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很想说他们俩高中生谈这个有点滑稽,不过她高情商地闭嘴了。
接着,沈皓也跟着她笑,他说:“只要离开它的目标地,一般不会有危险,它们总是目的明确的。”
徐知夏笑容渐渐往下耷了下来——她想到怪物的“隐形”能力,或许,她最后一次重开在校门口的时候,怪物就已经在她头顶了?只是因为,她不是它的目标,所以它没有现身?
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的字很好看。”
最后,徐知夏放下手里的文件,撑着下巴抬眼看他:“介意留我吃个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