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缓缓渗透雾霭,薄雾在校园间弥漫,空气中带着昨夜未散的湿润气息。操场上的乐曲单调回响,教学楼的窗户透着微弱的光亮,偶有几个早起的学生匆匆穿过走廊,踩在晨露未干的地面上,鞋底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水箱后的阴影处,陆霁蹲坐着,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执着一根枯枝,在湿漉漉的泥土上缓缓划动,刻下一道道凌乱的痕迹。校服的袖口被血色浸染,领口上残留的斑驳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余韵。
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轻轻摇晃几下,瓶内的药片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拧开瓶盖,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仰头吞下,干涩的唾液冲刷着苦涩的味道,仿佛这是每日例行的仪式。
头顶的樱花树轻轻摇曳,粉色的花瓣缓缓飘落,落在他的肩上、发间,随后随风而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像是某种遥远的回忆悄然浮现。
“原来你在这里。”
温知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调温柔却坚定。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步伐轻盈地走近,眼神在陆霁身上流连片刻,最终落在他手上的伤痕。
“医务室说你的请假条没盖章。”她语气里透着责备与关切,目光微微下沉,落在他手背上新结的暗红色痂迹上。
陆霁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回答:“野猫抓的。”
温知夏闻言,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她放下保温杯,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支碘伏棉签,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拆开包装,语气带着些许嘲讽:“野猫还能抓出四道平行的不规则伤口?”
她一边说,一边捏住陆霁的手腕,细致地为他清理伤口。棉签擦拭伤口的瞬间,陆霁微微皱眉,却没有抽手。
就在这时,温知夏的手肘不慎碰到了地上的保温杯,杯盖松开,滚落在地,姜茶倾洒在泥土间,热气腾起,茶香弥漫。
“别动。”
她迅速抓住陆霁的手腕,防止他下意识地抽回。她的指尖温热而坚定,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陆霁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指节,不经意间瞥见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血管,微微颤了颤。
突然,远处传来教务主任严厉的声音:“你们在这做什么?”
温知夏猛地松手,猛然回头。只见教务主任站在不远处,皮鞋尖毫不客气地踢开地上的落叶,目光冷冷地扫过二人,声音低沉:“又是你。上周三实验室的玻璃是你打碎的吧?这次又在搞什么鬼?你手里的是什么?”
他盯着陆霁手中的药瓶,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温知夏迅速起身,挡在陆霁身前,语速飞快:“老师,这是我的维生素片。”
话音未落,主任已经伸手拿起药瓶,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冷笑道:“维生素需要装在抗抑郁药的瓶子里?”
空气沉默了两秒。
主任眯起眼,语气不善:“跟我去教务处。”
他伸手揪住陆霁的衣领,力道不轻,透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就在这时,一根樱花枝条突兀地折断,啪地一声砸在主任肩头。陆霁的目光在花瓣纷飞间,模糊地捕捉到二楼走廊上柴天佑的身影——那人步履从容,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火星闪烁,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老师,您看这个。”
温知夏突然开口,举起手机,屏幕中播放着昨夜实验室门口的监控视频。视频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夜色中悄然进入实验室,袖扣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主任的表情骤然凝固。
远处的早操铃声骤然响起,校园的喧嚣重新弥漫开来。
教务处那扇紧闭的玻璃窗,似乎有意躲避了蝉鸣的热闹,却没能阻隔白炽灯管不断放电的嗡嗡声,仿佛一股无形的焦虑正从每个角落蔓延开来。陆霁坐在试卷前,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着那斑驳的边缘,洇开的墨迹在他眼中仿佛化成了那支在ICU被母亲无情攥断的碳笔——那铅笔曾在化疗的摧残下显得瘦弱如竹,却依旧在乐谱上划出歪斜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