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峥与岚华僵持不下,本就心急,又碍于有李含章他们观战,自觉不能输了面子,一张俊脸更是涨的通红。
仙界三百年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想自己在人间纵横捭阖,一代开国皇帝,流芳百世,飞升之日居然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天兵,仙力更是微乎其微。
而在人间只是个最卑微的樵夫,飞升之后居然位列九仙之一的尊位。
这三百年来自己一日都不曾松懈,日夜修炼,可终究是仙根拙劣,又六根不净,练起功法来也不如他人游刃有余。
提心吊胆苦熬了三百年,又使了些人间见不得光的权术之争,才堪堪领了个偏隅之地的中品仙君之位。
若岚华之事被天庭知晓,自己三百年的苦心孤诣将顷刻化为泡影。
纪幽同样心急如焚,今日若不能在此诛杀婆婆,日后婆婆定会千辈百倍报复折磨于她。
纪幽心下一转,对着相持的二人喊道:“婆婆,别再执迷不悟了,你的夫君对你下手如此狠辣,今日势必要取你性命的。”
“孽障,滚开,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岚华怒斥。
纪幽不停,继续讽刺道:“婆婆,你在乱葬岗捡的胳膊当然不好用,当初断你臂膀的可不是什么敌军,而是你的心肝夫君啊。”
此话虽是纪幽的猜测,但话音一落,李代峥明显身形微动,似有被说中心虚之色。
“胡言乱语!”
岚华血污的脸透出悲凄,只是死死盯着李代峥。
纪幽乘胜追击,“不是他还能有谁,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当初盛京被围两个多月后被高祖皇帝攻破,那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敌军要是能出城寻到你的别院,早就杀出重围了,还用的着等两个月吗?就算侥幸出城为何不去中枢营帐刺杀高祖皇帝,或者好歹刺探个情报,为何大费周章去别院杀你呢?”
纪幽胡乱说了一通,说完竟也觉得这一番推理十分有道理,果然是处处蹊跷。
这番话岚华显然是听进去了,她分出间隙思索,手上力道不由放轻。
李代峥抓住时机,再下猛力,手中之剑朝前刺进三分,已进岚华皮肉。
岚华回神,胸口吃痛,更加攥紧李代峥的夺命之剑。
她的眼泪大股大股混着脸上崩裂的血肉掉落,嘴中想质问,但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有摇头呜咽。
李代峥见纪幽此法有效,便也不管不顾了,心下一狠,死死盯着岚华,索性出口:
“对,就是我,那日带人闯进别院的人就是我,
屠杀全院的人是我,
砍你双臂的人是我!
取你性命的人也是我!”
李代峥吼完,纪幽、李含章和阿豆都楞在了原地,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岚华嘶吼一声,飚出血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子啊!”
岚华彻底疯癫,周身法力爆涌,哭泣声像地狱里的恶灵,竟徒手捏断了李代峥的剑。
李代峥瞅准时机,趁着岚华发疯无状,凝神聚力,大喝,竟以断剑刺进了岚华的胸口。
大块大块的黑血从岚华口中和胸口不停涌出,她垂倒在地,眼神仍死死盯着面前之人,嘴中嗫嚅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李代峥镇定自若,眼神似一潭死水,淡定开口道:“当年五皇子守城,我攻城两月毫无头绪,必须另寻他法。
他钟情于你多年,我将装有你双臂的盒子掷到城墙之上,约他城外相见,他果然上钩出城,我便设伏将他诛杀,不出七日,城便破了。”
李代峥说完,上前抽出断剑,以剑为刀,重重挥下,将眼前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仍未闭眼,岚华吐出最后几个字,便再没了动静。
“阿珩,我好悔。”
此景渗人可怖,李含章三人仿若还未回过神来,皆震惊在原地。
过了会儿,阿豆率先开口,冲着李代峥喊道:“我呸,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简直是衣冠禽兽,猪狗不如!婆婆当初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的啊!”
婆婆固然可恨,但高祖皇帝竟然如此薄情寡义,不择手段,为成就自己霸业竟活生生砍下怀胎八月妻子的双臂,婆婆和纪幽姐姐几百年的悲惨皆来源于此人。
李代峥回过头来,双目发狠,满脸狰狞,哪还有一方神君的样子。
阿豆毫不气弱,还想上前怒骂,纪幽赶忙将她拽回,扯到身后。
李代峥此刻似是修罗,冷冷开口道。
“我狼心狗肺?”
“我丧尽天良?”
“我何错之有?”
“楚帝昏聩,民不聊生,是我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岚华一个,可保我将士万千,亦可助我飞升成仙福泽万民。她也是我的妻子啊,我难道就不痛苦吗?是我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一切!”
纪幽不听李代峥的愤愤之词,却仍凝眸看着婆婆滚落在地的头颅。
有问题。
从头颅被砍下来她就注意到了,不知是落地冲劲太大还是怎的,刚一触地,婆婆血污的发缝间就跳出来了东西。
似是活物。
那东西色黑又极小,像是虫子,却又辨不清形状模样,乌糟糟一团,初时行动迟缓,而后迅速地爬动起来,但没几步就蔫了,再无动静。
趁高祖皇帝仍在激动言语,纪幽冲上前,将它捏回来,凑到眼前一看。
全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