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典神色淡然地应了声:“算吧。”随后也并未再看那老道一眼,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飘棠月的手腕,他执起那只碧绿的玉镯,镯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些许温润的光泽。
她的手腕纤细的惊人,仿佛一截易折的玉竹,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了镯子,拇指却不自觉的在那抹雪白上摩挲了两下,随后又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飘棠月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掌,随后将自己的指头一根根嵌入他的指间,十指紧紧相缠,力道大的几乎要嵌进他的骨血中。
老道此时已清点完银票,心满意足地将银票揣进怀里:“公子如此大方,老朽自当尽心,今日,我也认真为二位算上一卦。”只他眯着眼打量着飘棠月,突然正色道:“姑娘天庭饱满本该福寿绵长,奈何有着天煞孤星的命格,亲近之人必遭横祸。相处时间愈久,灾厄愈重!”
“简而言之,就是容易克死周围之人。给身边人带来霉运。你家中的财帛就是这么散去的。而你身旁这位公子呢,恰巧就是因你之故,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吊着口气,也没几日活日。”
飘棠月闻言浑身一颤,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了裴临典的瘦背,血珠顺着交握的指缝渗出。
“够了!”裴临典察觉到了飘棠月的情绪,冷声打断,将飘棠月往身后带了带。“银货两讫,请便!”
“且慢!急什么?我还没算完呢!这位姑娘不是问我,你们这辈子有没有缘分吗?你们今生今世是没什么缘分了,但是来世……”他晃了晃酒葫芦,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红线千匝,纠缠两生啊!”
老道凑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飘棠月的肩膀道:“你们二人的缘分啊,大着呢!”说完这老道便晃着酒葫芦,哼着小曲离去了。
飘棠月望着老道晃晃悠悠的背影,那番话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地转。她悄悄瞥了眼裴临典,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把那些话当回事。正回神时,突然感觉指间湿漉漉的,一股子黏腻感,低头一看,在月光的照耀下,裴临典的手背已经被她掐得血肉模糊,指甲印深深地陷在皮肉里,泛着骇人的紫红色。
“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啊!”她顿时鼻子一酸,声音都带了哭腔,“都怪我,把你手掐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随身带的药瓶,又是轻轻吹气又是小心上药,“要不...要不你也掐我一下?”说着就把自己的手腕往他面前送。
裴临典闻言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傻了不成?”看着她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他心下只觉得可爱得紧。又怎会忍心责怪她。更何况,他是故意将手留在她手中的,若是他想将手抽出,她又如何拦得住呢。
此时裴临典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折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我倒觉得挺好,手上留着你的印记。”
飘棠月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是被我掐傻了吧?!”
裴临典抬手用指尖轻点她额头,轻笑了一声道:“傻子,走了!”
“裴临典!不许说我傻!”飘棠月捂着额头那处,隐隐有些发烫的位置,她自认自己确实不傻,甚至还挺聪明呢。怎么和裴临典在一起,就变傻了呢?
夜色中,女孩好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阿昭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有两生缘分吗?”
“你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夜色中,男人的声音饱含着温柔。
“那你呢,你希望我们有两生的缘分吗?”其实她想问,他还愿意和她有下一世的缘分吗?毕竟,她是个只会给他带来灾祸的倒霉虫。
裴临典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停下步子来,微微伏了伏身子:“我裴临典,此生,来生,生生世世都愿与你飘棠月——春折桃枝,夏听蝉语,秋闻稻香,冬赏初雪。”
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飘棠月一时之间,听的有些晕乎,感觉他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旋转重复。
连自己被他牵着手带走了,都未曾反应过来,懵懵的跟着裴临典的脚步。
待二人行至妖族之时,裴临典的日子已然不多了,过了今晚,天亮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或许是清晰的记住了这一点,飘棠月的情绪始终无法高涨起来,话都不想说,一张口,唇带着下颌,下颌带着胸口隐隐作痛。
她只是紧紧的握住了裴临典的手,生怕再他一个眨眼,便消失了。
或许他们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飘棠月拼尽全力的想开心起来,却始终笑不出来。
裴临典当然也发现了,今日的飘棠月格外的黏他,吃饭也要坐在他身旁,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走哪都要做他的小跟屁虫,就差跟到茅房去了。
“妖族好吃的,你应该之前在左教都吃的差不多了吧?”
飘棠月:“差不多吧。”毕竟在妖族住了几个月,有什么好吃的,当然躲不开她的嘴巴了。
“那飘姑娘,今日能不能带我去吃个妖族好吃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得偷偷摸摸的,这可是柳引和魅的地界,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到时候若是再打起来…”上次侥幸将魅糊弄了过去。今日再想糊弄,只怕是不能了。如今裴临典的身体,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最后的时间,她只想和他安稳度过。
裴临典低头细细思虑了一番若有所思的想到:“行。”
飘棠月说的偷偷摸摸其实就是伪装一番,给自己贴上假胡子,再戴个帽子,一番打扮下来,她就不信了,那个魅还能认出他们二人。
待收拾好后,飘棠月便带着裴临典去了右教最大的一个酒楼,据说是什么菜色都有。
二人兴致冲冲的坐下,打开菜谱,却见菜谱上不是虫子就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