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言还在烧,眼眶烫肿似的视线模糊,他竟然看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陌生人。
是那日.的老头……
老白“啧啧”踱步:“这是烧熟了吧?眼珠子都木着,转也不转地盯我。哎哟喂,这手臂……换了药竟然又开始渗血。对自己都能这般狠下心来,上次还是偶然看到长公主苏止儿作孽。你们两个,唉,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老白浸湿了帕子,给他擦拭,语气无奈的温和:“上次忘记介绍了,大家都叫我老白,你既已在宫里久居,便算是我罩着你。倘若那个姓苏的小子欺负了你……”
后面说的,叶无言听不清,耳鸣声发作,大脑宕机似的,眼前发黑,整个魂飘在空中,连痛觉也无。
再醒来,一开眼瞥见苏玄煜任劳任怨守在榻边。
此时已至傍晚,橙红的晚霞朦胧着渗透窗棂,没有掌灯的通透光亮,捎带着心神昏沉。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开口。
苏玄煜一袭明黄色薄衣端坐,视线微垂,手里捏了把折扇。
他不若皇位上施令时的乖张跋扈,亦没有冷漠暴戾,仿佛本就该安安静静地看一本书,顺带分神照顾一个人。
叶无言张了张发干的唇,还没想好说什么。
苏玄煜将那把檀扇撂在叶无言枕边,把目光收回到寝殿中央的霞光里,随意问:“想喝水了?”
叶无言舔了舔唇,被苏玄煜喂了口水。
他有种感觉,无论自己做了什么,苏玄煜都不会生气,除了昨日实实在在发了通火。
叶无言勉强哑声说:“讲。”
于是,苏玄煜仔细将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叶无言惊得咳起来:“什么?你是说已经去过宓金案发现场了?还罚了昭澜所有的花楼?!”
他挣扎着要起来,头部供血不足,眼前又一阵发黑。
苏玄煜低头看他,阴影扫过上半张脸,不知他犯了什么忌讳,尽量温声道:“慌什么?我派人盯着锁楚楼,没有一个人逃出去,就连苏十三也未曾。”
叶无言蹙眉,一手扶在苏玄煜的手臂上,借力坐稳:“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进锁楚楼?不是因为白叶子,我进去之前,还没能想到这个。”
苏玄煜闻声沉思:“为何?和宓金……猫妖案有关?上报奏折上陈述,巨人出没于闹市,难不成里面有人看见过假巨人行凶?”
叶无言慌忙穿衣,有些气.喘:“假巨人就在锁楚楼下,地底下似乎有空间藏着他们。”
“那人嘴里哼的歌,我听遍全昭澜的曲子依然找不到,因为那是锁楚楼的头牌的独曲绝技。逃出门时,无尽嘈杂声中,能隐约感受到,木板底下有骚.乱的脚步声。外加上目击者多见假巨人出没闹市,后期死者多与欠王爷债务有关……”
突然一只手按着他的右肩,力气越收越紧,大有不让他下榻的意思。
叶无言抬眸,漆黑的瞳孔映着明黄色的身影,再往上瞧,苏玄煜凛若冰霜。
他知道,苏玄煜不同意他出宫。
叶无言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唇面绕齿痕恢复血色,有些讨好道:“陛下,机不可失。我知道没办法端了他们的巢穴,也从未想过一次性剿清凶犯。”
“我只是,想为那户悬尸门前的三口人,以及后续被残忍杀害的百姓出一口气。只要我们露出风声,苏十三一定会断尾求生,把那个假巨人推出来抵命。”
“何况还有陛下在,怎么可能在王爷的地盘出事?”
苏玄煜抽出手,行至窗前:“真当朕无所事事,随意出宫?”
叶无言系好衣袍,站起身活动关节,一身玄衣隐于暗色中:“是神官观天象发觉锁楚楼有异,陛下爱民如子,即刻带人出宫逮捕凶犯,掘地三尺也要将凶犯挖出来,不然誓不罢休。”
苏玄煜冷笑,眼底依然有薄薄火气,转身就走,留下一句:“今日出了这门,便只能听朕的话。倘若再生变故,唯你是问。”
叶无言轻笑,对他的背影,半行礼道:“谢陛下恩典。”
——
苏十三自从被夫人赶出府后,为避丑闻,成日醉酒锁楚楼。
酣眠时,他时常能梦到小神官的脸,睡醒后即刻挟春意发泄在小倌身上。
然而醉生梦死几日,才终于听到迟来的消息。
他万万没想到,叶无言真的来了,还喝了有风月散的酒!
那东西哪里是人喝的,苏十三向来只重生意,他有权有势,不怕有人喝死在锁楚楼,因此下的药量极大。
但叶无言重伤初愈,如何能受得了这个。
苏十三想到这儿,担心且气极,后悔自己为什么多喝了几杯酒,醉得那样狠。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恰时三王爷的人出现在他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话。
苏十三惊奇地散了几分阴霾:“他还没死?还有,三哥为何要我除去那人,有人泄密?”
那人只说:“回十三王爷,正是叶无言观天象测出巨人在此,我们的人得到消息,立马赶来告诉王爷您。”
苏十三觉得有些好笑,伸展了一番筋骨:“观天象——,他还真是神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