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突然杀出来一个卢息安,光明神就是最后的赢家。
毕竟经过数百年各地传教,他的信徒已经遍大陆了。
果不其然,能生才是国外大神优先考虑的问题,加上克苏鲁某些特定元素,生育率实在无敌。
眼前爱折腾的女人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路诚给她阖上眼,免得被她看到自己的作为——
路诚刨开她再次检查,她肚皮里所有内脏完全变得乌黑,成了硬邦邦的一整块。
这就不光是肝卜仪式出了问题,这个女人显然被下了十分恶毒的诅咒。
得知这一点,兴许是心理作用,路诚也感到肚子里猛地抽痛了一下。
路诚脸色立刻变了,仔细感应片刻,又似乎只是饿的。
可谁会闲得没事,诅咒一个穷困潦倒、已经快死的落魄女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万万想不到,路诚一个走神的工夫,身体内部的痛感竟突然加剧,甚至迅疾猛烈了起来。
喉间迅速涌上一股铁锈味,路诚哇一声跪下去,竟吐出一汪黑水!
他也被诅咒了?!
怎么回事!
路诚脑袋乱成一团,他再怎么回忆,也根本想不起来,“爱索斯”这个角色还有什么跟诅咒有关的剧情。
难道区区一个小炮灰,也有人费力气改变他的剧情?
这又算什么改变,长痛不如短痛?
眼前就是“母亲”死亡的惨状,路诚呕吐的间歇终于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踉跄冲出屋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后花园。
这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筑有高高的篱笆墙,屏蔽了来自外部的视线。
原主因为母亲的病,在这里不起眼的角落种植了一些巫术偏方能用到的草药。
路诚已经停止了吐黑血,这可不是好兆头,他手摸到肚皮里头早开始发硬,强烈的灼烧感好像有人在炭烤他的五脏六腑,更别提身体里的血液,估计已经快要凝结了。
他在纳闷中强撑着一口气,胡乱念着延缓诅咒的祈祷文——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别的他竟然都想不起来,只能借用“爱欲之神”徳萝兰的春宵告白诗,一首小黄歌谣。
效果还是有的,原本已经软绵绵走不动路的腿立刻感觉到了一份了不起的燥热,影影绰绰的眼前也开始出现奇怪氛围的光影,有光比没有强。
路诚飞快计算这片土地的大小,幸运的是,这里挺宽敞,足以安置他在人间活动时住的随身工作室……不是,移动房屋?
也不是,反正就是一个他随身携带的挺简陋的石头住处。
可估计因为路诚身中诅咒,他默默召唤半天,最后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竟然才看到身边豁然敞开一个大洞——整个家,只有地基被召唤来了。
“……”
行吧,反正他的炼金池就在最底层。
路诚默默往旁边一滚,咕咚掉进了那个圆形的深坑里,溅起一大捧银色的水花。
他渐渐沉入了流动白银般的池水中,这个池子本来就不大,也不深,他很快浮了起来。
身体内部的剧痛在快速地消失,他皮肤里渗出的黑液,在银色池水的冲刷下飞快转变,渐渐恢复成新鲜血液,直到皮肤彻底恢复正常,腹部重新变得柔软。
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的路诚,缓缓停止念那首黄诗。
这时手指感到些许纠缠,想到一些不好事情的路诚一个激灵转头看去,一根翠绿的藤蔓不依不饶地捆住了他的手指。
“别调皮,”路诚手指一弯,无情弹飞那根藤蔓,“看好池子,让我睡一会儿。”
说完路诚闭上眼,那根细藤蔓重新钻入水里,下一秒,四周池水中猛然冒出一片片深绿色的巨大圆形叶片,上面密密麻麻长着细小的尖刺,霸道地铺满了整个池子,直到将路诚整个人严严实实遮挡在圆盖下才停止,还开始在他鼻端谄媚地散发出一股植物异香。
这个古怪的池子,包括没有及时出现的上面几层,都属于路诚小说中的一个神奇建筑——“炼金塔”。
这座塔最重要的,就是底部隐藏的炼金池。
它在路诚非常刻意的安排下,在这个大陆有了一个新功能——可以修复正在走剧情的小说人物的身体。
准确来说,是那些因为剧情而缺胳膊断腿,恨天恨地的炮灰角色,只要路诚认得出,了解前因后果,就能修复成功。
这个炼金池可是他的宝贝,路诚以前拿它策反了不少人。
只要捞一瓶池水泼洒过去,两三下就能使残缺痊愈,顺便抹去光明神的神纹,将烙印转变成自家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用在无关的角色身上。
又饿又困还吐血过多的路诚大胆在莲叶之下睡了过去。
……
“声音没了,他肯定钻进林子里了。”
“胡说,林子里的泥巴比这厚多了,他不可能悄无声息,肯定躲在附近!”
“不行,火把又要灭了。”
“我敢说……”
“闭嘴吧,都怪你喝得太多,害我们连一个半瞎的瘸子都追不上!”
“喔!我闭嘴,不是你说要再给他点教训,结果放跑了人?”
空气中飘着森冷的水汽,两个皮靴陷在泥里的男人骂骂咧咧转身走了。
其中手持短鞭的醉汉还不甘心,大力摩擦着鞭子上黏腻的血迹,对着黑暗的森林扬声,“你跑不掉,知道吗,天亮了大家都会来找你,带着狗,很快就会找到你。逃跑的奴隶会有什么下场,好好想想,你最好祈祷能死得痛快。”
当人走远,森林彻底陷入寂静,任何动物的声响都没有,好像今晚刀子一样的月光,割掉了这里所有活物的舌头。
窸窣声伴随泥水的声响,一个人影离开藏身处,在地面神志不清地爬行。
不动起来,他就要冻死,可动起来,身上所有伤口一齐流血,他好像也得死。
哪怕不是今晚,明早寻血猎犬到来的时候,他也会死在畜生的嘴里。
他就要死了。
切切实实地死了。
现在可以了?
够悲惨了吗?
这不就是神要的“悲惨”?
该不会……还没达到?
如果,如果祂还需要让我活着,为什么……他没死,却也始终没人来救救他?
他逃难的时候没有,被贩卖的时候没有,被鞭打的时候没有,断腿的时候没有,瞎了第一只眼的时候也没有?
事到如今,他成了远方的卑贱奴隶,早已经从云端跌入了最深的地狱,难道还不够“煎熬”,不够“苦难”,不够“凄惨”?
趴在地上的人停止了动作,垂头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他已经孤身一人,成了残废,浑身伤口都在流脓血……分明已经一无所有了啊!
还不够吗,这难道,还不够?
……是不是我死了也要继续?
好……太好了,那时候,起码身体应该不会再痛了吧?
……
他爬行了许久许久,宁愿流血而死也不停下。
毕竟他答应过别“人”,不管遇到什么,绝不会自杀,除非那位造物主能仁慈一次,快点夺走他的命。
忽然,他血淋淋的手边触及一个坚硬的东西。
不同于树根或普通石块,那台面很平整,竟还有奇怪的热量,十分……温暖。
他用手艰难地触摸着,眯着眼吃力判断。
逐渐,他所有动作停滞了,脑海灼烧一般沸腾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没有完全瞎的一只眼里,落进了第二轮月亮的光芒——是灯。
眼前的建筑并不大,但很高,上方有尖顶,灯光就从那顶上漏出来。
这是一座……灯塔?
之前分明没有,现在却突然出现,石砖表面有古老的划痕,好像这座塔已经在森林边缘伫立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