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人神色憔悴,鼻侧皱纹深刻,竟有几分苍老之意。
视线触及许玉淮时,面上愁绪去了三分,眼里涌出泪来,疾步向他而去。
“淮儿!”
黄老夫人一手抚着许玉淮脸庞,泪如雨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坏祖母了。”
“祖母。”
许玉淮伏地而跪,“让祖母为我忧心,是孙儿不孝。”
“好了,好不容易回来,快别说这些,赶紧起来。”
黄老夫人擦掉眼泪,口中嗔怪。
舒含昭扶起许玉淮,笑道:“祖母,夫君一路舟车劳顿,定是乏了。孙媳先带他回去梳洗,用些吃食,等他收拾妥当了,再来给祖母请安。”
黄老夫人忙道:“好好好,快去快去。”
眼珠一转,瞧见落在后头的陌生人影,疑声,“这位姑娘是?”
许玉淮转向舒含昭。
她偏头不语,只当自己没听见。
许玉淮无法,只得道:“祖母,这位云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多亏了她,我才能平安归府。”
黄老夫人:“哦?你上前来。”
云镜纱小步走近,垂首躬身见礼,“云镜纱见过老夫人。”
黄老夫人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不比舒含昭差,光看那张脸甚至还胜过几分,娇娇怯怯的,看着就惹人心疼。
黄老夫人欢喜道:“瞧这姑娘,生得可真好啊。你是如何救下我家淮儿?”
云镜纱便将她在河边浣衣,正遇见水中的许玉淮,将他带回家照顾一事告知。
听得许玉淮寒冬腊月泡在冰冷河水里,黄老夫人心疼不已,拉着许玉淮上上下下端详,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握住云镜纱的手,叹道:“若非姑娘心善,我孙儿只怕早冻死在河中了。”
掌中柔荑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滑,完全不似农家女。
黄老夫人越发满意,褪下腕上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交到云镜纱手中。
云镜纱一惊,连连拒绝,“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拿去玩玩。”
云镜纱去看许玉淮。
他并未对上她的视线,含笑望着眼前一幕,不置一词。
云镜纱长睫轻颤,轻声道:“多谢老夫人相赠。”
黄老夫人笑,拍拍云镜纱的手背,“好孩子,你既救了淮儿的命,那便是这阖府上下的救命恩人,往后啊,就当这是自己家,安心住着,无事便来找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咱们好好亲香亲香。”
“祖母。”舒含昭含笑道:“云姑娘上京是来寻兄长的,怕是在咱们府上住不了多长时日。”
黄老夫人一怔,“是吗?云姑娘还有兄长?”
“是。”云镜纱眼眶微红,“怕是要辜负老夫人好意了,等寻到兄长,我就离开。”
“那也无碍。”
黄老夫人笑,“你这丫头着实讨人喜欢,在府上这段时日,尽管寻我便是。”
云镜纱轻轻弯唇,湿润杏眸含着孺慕,温软地看着黄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黄老夫人满意点头,“昭昭啊,你让人去给云丫头收拾个院子出来。我看桃蕊院就不错,现下桃花开得正好,云丫头住着也舒坦。”
侯府有片桃林,每逢春日,必是花如云霞,香气满园。桃蕊院因挨着桃林因此得名。
那院子清雅风致,景色宜人,与许玉淮的书房就隔了一个桃林。
让云镜纱住在桃蕊院,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黄老夫人故意为之。
当着许玉淮的面,舒含昭不可能不给祖母面子,僵着脸勉强应道:“孙媳知道了。”
黄老夫人笑着点头,“好了,都去歇着吧。”
她拉紧云镜纱的手,“云丫头先留在我这儿吧,等院子收拾好了,你再过去。”
云镜纱自是应下。
“劳累祖母照顾云姑娘了。”
许玉淮愧道,关心祖母两句,携了舒含昭离开。
走出院门许久,他不知何故回头。
瞳孔中影影绰绰显出一道纤巧身影。
少女站在风里,青色衣裙如浪翻涌,满头青丝如瀑,丝丝缕缕散在空中。
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仿佛看见一双含着雾似的,装了怯怯哀婉的泪眼。
无声地凝视他的背影。
“夫君,怎么了?”
舒含昭精致明媚的面容闯入眼中。
许玉淮陡然回神,牵住她的手,温声道:“无事,回吧。”
舒含昭甩开他的手,冷着脸大步向前。
许玉淮知她心里有气,追上去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轻柔舒缓的嗓音藏了无限情思。
“昭昭,我好想你。”
只一句,便令舒含昭消了气。
双手圈住许玉淮的腰,侧脸蹭他胸膛,委屈道:“你吓死我了。”
许玉淮抱着她,低低安抚。
亲昵的交谈声断断续续,身后下人们熟练又急切地低下头去。
侯爷和夫人恩爱如初。
老夫人的打算怕是不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