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云镜纱静静看着雨幕。
今夜他应当不会来了。
她并不失望,只是有些烦闷。
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若是接连几日都是雨天,那她短时间内就不能见孟桓启了。
托着腮,云镜纱食指在膝上轻点。
屋内点起了烛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镜纱又绣起了香囊。
绣了片刻,眼睛发涩,她揉了下眼睛。
敏良见状忙道:“姑娘还是白日做吧,夜里容易伤眼。”
云镜纱从善如流,“好。”
她放下笸箩,起身洗漱,早早歇下了。
丫鬟们各自退去。
时辰还早,云镜纱有些睡不着,脑子里各种念头飞来飞去,不知不觉来了困意。
即将入睡时,窗户发出轻响,她一下子惊醒,惊疑不定道:“齐公子?”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复,云镜纱惊讶。
下着雨,他竟也来了?
惊讶过后便是喜悦,她披衣下床,“公子可有淋湿?”
嗓音关怀,却也有一丝隐蔽的雀跃。
孟桓启摇头,“并未。”
云镜纱将床头的灯点起,缓步走到屋中。
男子穿着玄色绣紫金孔雀宽袖圆领袍,玉带勾出劲瘦腰身,头戴金冠,尊贵非凡。
眉眼沾染着湿意,弱化了漆黑凤眼里的冷峻之意,轮廓分明,俊美无俦。
“身子不好,怎么还在找?”
他以为今夜叫他来,是为了给他东西?
云镜纱弯了下眼,“公子误会了,我是想把它还给公子。”
细弱的腕子托着木盒,盒子内,墨玉手串静躺。
“给你的。”顿了顿,孟桓启又道:“谢礼。”
“这太珍贵了。”云镜纱摇头拒绝,“况且,公子已经给过了,这我不能收。”
“给出去的东西,我从不收回。”
孟桓启淡淡道。
云镜纱一时有些为难,但见孟桓启态度坚决,只好抿唇笑了笑,“那就谢过齐公子了。”
孟桓启下颌轻抬,眉心微松,从袖中取出一物,“药苦难咽,这个给你。”
云镜纱把灯和木盒一道放在桌上。
孟桓启扫一眼,瞧见笸箩内快要做完的香囊。
颜色款式,像是男子所用。
他收回视线,落在身侧的食指动了动。
接过孟桓启手中之物,云镜纱解开布结。
巴掌大的两个青花瓷罐,里边装了蜜饯果脯,色泽鲜亮,光是看着都觉得甜。
她幼年时很喜欢这些东西,那时吃上一颗,只觉得天都亮了,晃头晃脑的能高兴一整天。
云镜纱垂首笑了笑,抬眼时眸中似有星河涌动,眼睛一弯,星光四溢。
“齐公子,谢谢你。”
孟桓启视线微偏,虚虚落在灯烛旁的笸箩上,“不必谢。”
“你身子还未好,早些歇息,我走了。”
云镜纱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毒她只略沾了沾,吃下的,是让她脸生红疹的药。
喝了两日的药,又有尹寻春去取来的补药,身子几乎已经痊愈了。
只不过总得装得虚弱些。
云镜纱乖顺点头,“好,公子慢走。”
孟桓启颔首,翻过窗户,消失在黑夜中。
雨已经停了,屋内陷入寂静。
灯芯爆开,墙上人影有一瞬的扭曲。
云镜纱把布包回去,就着昏黄烛光将两罐蜜饯果脯塞进箱子角落,转身不再去看。
小时候是喜欢,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
出了常远侯府,卫焱立即迎上,“陛下。”
孟桓启看他一眼,“还未找到?”
卫焱摇头,“臣翻遍了整座侯府,始终毫无头绪。陛下。”
他迟疑道:“会不会,东西根本不在常远侯府?”
“不可能。”孟桓启淡声,“定在许玉淮手上,你仔细些,莫要打草惊蛇。”
“臣领命。”
瞧着孟桓启似是心情不错,卫焱道:“陛下出宫后,东平郡王远远跟上,被臣的人发觉,已将郡王请回去了。”
孟桓启眉心折起,“带路。”
“是。”
东平郡王府离皇宫极近。
闻人故的母亲乃是与先帝一母同胞的定嘉长公主,长公主夫妇意外去世后,先帝怜惜外甥失怙失恃,将他接进宫与孟桓启作伴,先帝去后,二人少年相持,感情极好。
可闻人故搬出皇宫后越发不像样,常年流连烟花之地,与纨绔饮酒作乐,行为浪荡,有失体统,被御史参了又参,始终不为所动,而孟桓启也护着他,令朝中大臣恨铁不成钢。
一路进了东平郡王府,不见闻人故那些莺莺燕燕,孟桓启皱起的眉头略松。
门外暗卫迎面见了孟桓启,垂首行礼,“陛下。”
孟桓启摆手。
暗卫开了门,待孟桓启进屋后把门阖上,与卫焱点了点头。
卫焱颔首,尽职守在门外。
屋内。
闻人故倚在榻上,悠闲地拎了壶酒,如雪肌肤染上红意,眉眼醉意似桃花动人,醉玉颓山,轩然霞举,俊美得不似凡人。
瞥见孟桓启的身影,闻人故扔出手中酒壶,“表弟,你太过分了。”
孟桓启抬手,准确无误接住酒壶,“窥探君王行踪,是重罪。”
食指勾了勾酒壶,他冷声,“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闻人故阴阳怪气道:“臣知错,任凭陛下处置。”
孟桓启乜他一眼,坐到榻上,给闻人故倒了杯酒,“别去打扰她。”
闻人故端起酒杯,应了他的赔罪,脸上怪模怪样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
刚喝了口酒,意识到孟桓启方才说了什么,一口呛住,咳嗽着震惊道:“你还真是去见姑娘了?!”
孟桓启皱眉,眼里含着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