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冷光灯管在瓷砖地面投下白色网格,陆言卿还在等电梯。
旁边的电梯先打开了,没等她看清楚里面出来的人,就被对方抱个满怀。
“姐,呜呜呜呜……你真的回国了。”
陆言薇用力扑进陆言卿怀里,带着84消毒液味的白大褂蹭上姐姐的羊绒外套,听诊器砸在地面的脆响引来护士站张望。
“我就知道你讨厌我,你都回国好几天了也不联系我,要不是刚在门诊看到李伯,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陆言卿指尖陷进妹妹后背的衣料,记忆里总跟在她身后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白大褂口袋别着胸牌:【呼吸内科实习医师-陆言薇】。
“没有讨厌……”
见小姑娘哭红了眼,无奈转移话题:“什么时候能转成正式医师?”
妹妹从小就胆子小,还有点社恐,高考成绩下来,她偷偷报考了医学院,这个决定让家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还有两个月。”
陆言薇吸了吸鼻子,食指弯曲擦干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抓着陆言卿的衣袖,“姐,你不回家,是不是还生妈妈的气?”
沈若华女士。
她和陆言薇的母亲。
电梯门镜面映出陆言卿骤然紧绷的下颌线,童年记忆如潮水漫过——空荡荡的祖宅客厅,国际长途在凌晨三点响起,沈若华永远在说“等妈妈下次回来”。
陆言卿捏了捏妹妹的鼻子,避重就轻:“集团最近有些忙,你思虞姐胃不舒服,我自然要担起责任,不是故意不回家。”
陆言薇咬了咬下唇,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陆言卿的说辞,静默片刻才扬起小脸,嗓音软绵,又带着一丝惴惴不安:“那今晚,姐你能不能回家吃饭?”
指甲在姐姐袖口掐出月牙痕,又触电般缩回,“带思虞姐一起,爸爸很想你,妈妈也……”
消毒车碾过地面的辘辘声打断对话。
陆言卿将妹妹滑落在地的听诊器捡起来挂回她颈间,金属听头还残留着体温:“我问问思虞的时间。”
陆言薇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姐姐已经淡漠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得寸进尺。
电梯间。
陆言卿摩挲着震动不休的手机,微信家族群弹出沈若华的消息:【既然回来了,今晚和思虞回家用饭】。
沈女士的头像多年如一日,是她年轻时在联合国发言的照片。
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陆言卿摁灭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电梯抵达负一楼,锁屏再次弹出消息。
不过这次是谢思虞发来的私信。
「不想去我来拒绝。」
-
时间在陆言卿这里是凝固的,可在父母亲朋面前是整整三年。
傍晚六点,陆言卿还是带着谢思虞回到陆家,二十年前这里就是榕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如今这块片区的老洋房,每一栋市值都过亿。
可见年轻时沈女士就有独到的眼光。
鎏金雕花铁门缓缓开启,陆言卿望着廊前那株重瓣朱丽叶玫瑰——二十年多前沈若华亲手栽下时曾说“月季最守时”。
可最不守时的也是她。
如今花苞如期绽放,母女间的裂痕却永远停在了花期之外。
“姐!”
陆言薇提着裙摆奔下台阶直奔陆言卿,医用消毒水味混着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刘妈做了你喜欢的酒酿圆子。”
客厅。
沈若华端坐在沙发,墨绿色丝绒旗袍掐出外交官特有的笔挺腰线,珍珠项链在颈间勒出浅痕。
她执杯的手悬在骨瓷茶具上方,氤氲水汽模糊了眼角细纹。
“你的教养呢?连母亲都不会叫了吗?”
谢思虞察觉到陆言卿紧绷的身体,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随后握住她的手往客厅方向走:“妈,盒子里是卿卿亲自挑选的项链,希望您喜欢。”
说着将礼盒放在茶几上。
“哇,好美。”
丝绒礼盒被陆言薇揭开时,红宝石在吊灯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影。
沈若华目光闪烁,想起陆言卿6岁生日宴上摔碎的那枚胸针,同样颜色的宝石曾在她锁骨下方划出浅疤,如今被高领旗袍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