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蒲兴彩捡了重点看过,也算是四平八稳地拿到了B档次的寒假作业——不多不少,应付起来不算太麻烦。
趁着难得晴好的日子,她去干洗店抱回送洗的衣服。那么一大包,只靠轮滑鞋支撑得很艰难,况且这双鞋穿了太多年,磨损得厉害,种种不便愈发明显。
“换双新的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相撞的声音。妈妈推开包间的门,走向走廊尽头。
“只是轮滑鞋的话,能去的地方还是太少了……我想换个代步工具。”
蒲兴彩按了电梯,不多时就到了顶楼六楼。
“幺儿,你有想去的地方啦?”
“好像暂时没有,”蒲兴彩关上门,将衣服都拿出来挂上,“不过准备这两天先去买辆自行车。”
“好哇,妈妈给你发红包,你选辆喜欢的,多出去转转。上回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啦?你要是决定到我这来,压力可以小很多。上语校我也能照顾你。”
蒲兴彩将妈妈的呢子大衣收进衣柜,走到房间坐下。
“我还是想多待一阵子。现在太匆忙了。”
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催促声,似乎是在叫妈妈回去。
“好,听你的。不管咋样,你自己决定,妈妈都支持你。妈妈先挂了哈,你一个人在屋头要注意安全。”
蒲兴彩放下手机,看向墙上挂着的那件普鲁士蓝长裙。她在选衣服那天就买了下来。不过刚出门就在推搡中弄掉了袋子,裙摆上染了两大团污渍,只得送去干洗。好在现在又和原来一样了。
蒲兴彩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又去自己的小画室翻箱倒柜,找出一张阴蓝色的肖像画。
少年苍白狭窄的脸从中裂开,藤蔓自眼眶中生长而出,不断向上,直至铺满上半截画面。甩出的黄色飞沫在枝蔓中飞舞,既像花朵又像萤火。
那回社团活动蒲兴彩其实画了两张画,虽说画得过瘾,但画完总觉得还是差了些什么。一张自己留着,另一张送了出去。回来的路上越想越焦躁,蒲兴彩便将画压在了柜子里,但现在却又生出了装备一二的想法。
她将画放在裙子背后的墙上,比划了两下,拿指甲划了一道痕迹。她笑起来,说干就干,自己去库房翻出之前刷好蜡油的木料,开始动手装裱。
蒲兴彩握紧锤子,在划痕处钉好钉子,小心翼翼地挂好画。她退回到角落的小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端起布丁。
从她的视线看去,模糊不清的人脸正好在裙口之上。她凝视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的漂亮人物,咬下了整块布丁,兴致勃勃地咀嚼起来。
这个寒假也像往常一样宁静且充满趣味。蒲兴彩常画了草图,去“妙手裁缝”那定做衣服。她在店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店主夏嬢嬢什么也不说,只管做手头的事情。
缝纫机咔哒咔哒响个不停,一块块布片逐渐变成整套的COS服。蒲兴彩一次次抱着衣服回家,挂满整面墙。尤其是能井的战斗服,得从天花板开始挂,一直垂到地板上。与其相比,旁边的普鲁士蓝裙更像大树旁的一束花。
她脑中的幻想似乎可以借此一点点成为现实,但是还远远不够。于是,在寒假的最后几天,蒲兴彩骑着新自行车跑遍了全城的大街小巷,总算是买到了中意的缝纫机。
她原本将缝纫机安置在自己的睡房,没过多久就搬到了客厅,一边看陶若轻推荐的《魔法少女小圆》,一边拿夏嬢嬢送的布头缝大肠发圈。
到开学的时候,她已经缝了十个发圈,全带去学校分给了熟悉的女同学们。
“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李桃溪双手捧着一个米白色缎面发圈,眼睛亮晶晶的。
“兴彩你真的好果断,每次说做马上就去做了,一点都不拖延。”
李桃溪散下又密又浓的头发,用指头细细梳拢,编成了结实匀称的麻花辫。
“因为我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赶紧抓住的话,就会一直挠心挠肝的。”
蒲兴彩摸摸她的发尾,喜欢上面健康的光泽。
她们一块往外走,串到别的班找同社团的朋友。每个人都选到了自己喜欢的发圈,当即换了上去。
蒲兴彩的心情轻飘飘的,像浮在半空中。这还是她头回因为画画以外的事情这么高兴。
李桃溪比她更高兴,一路上说个不停。
“……下学期就没有社团课了,好可惜。这个假期过后有的同学说离开就离开了,希望高三也还是能和你一个班。明明总部都不搞这些,偏偏我们要搞……”
李桃溪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蒲兴彩下意识觉得奇怪,但接着想起了末位淘汰的事情。
每学年期末实验班都要重新算分,综合成绩排名倒数第一的同学要转到平行班去。同样地,平行班里的第一也要转进实验班来。蒲兴彩和李桃溪虽说一向都是理科实验班的吊车尾,但大考往往低空飘过,不该这么忧虑才对。
“你语文和英语很好啊,别担心,没问题的……”
蒲兴彩说着,却已经发觉这安慰有些无力。
李桃溪朝着她露出勉强的笑,识趣地转去别的话题。她总是这样太合时宜。
“下节体育课去打羽毛球吗?难得作业这么少……”
蒲兴彩点点头,李桃溪便说自己提前去借器材。他们班的同学总喜欢在花廊下写作业,再加上体育委员总不管事,少数想要运动的人都得自己去器材室登记。
“我去拿下毛巾,等下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