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抿紧了双唇,“我不该给你抱怨这些,这很幼稚。”
这倒也在普罗的预料之中,平时守口如瓶的人忽然曝露内心,的确会感到羞耻和后悔,他理解地冲徒书贯笑笑,“不,这不是幼稚,这是坦诚。”
徒书贯整个人还是僵硬的,普罗决定一时半会儿先不要跟他说话了,让他自己静静。
普罗撇过头去看向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四周的车轮飞快地搅起水雾,每辆车都如同架着一片薄云,他们超过了一片片云雾,又被一团团雾气反超,看着眼前重复的画面,普罗逐渐失去了意识。
“我们快到了——”
普罗猛地睁开眼睛,自己坐在车上,徒书贯在开车,音响声音被调的很小。
“我睡着了!”
徒书贯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睡得怎么样?”
“不好意思,有没有让你感觉发困?”
“不,没事的,我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你下午怎么回去?”
“我坐校车就好了。”
“好的,有什么状况可以给我打电话,”徒书贯往后座示意了一下,“我多运一本大书也没什么关系。”
“谢谢。”
普罗折腾了一天,疲惫地回到实验室时,施严试正在分配明天每月大清洁的任务以及验收标准,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听着,表面上顺从他的指挥,反正他把最棘手的动物房卫生留给了自己和普罗,别人也无可指摘。
等其他人都走了,施严试对普罗一挑下巴,“你有什么话要说?”
“啊?”普罗简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这张脸肯定又喜怒形于颜色了。
繁重的科研压力和繁琐的管理工作让施严试更加烦躁,简单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有什么话要说?“”
普罗把早上徒书贯的话说给施严试听:“大事小情你都要管,会不会有损你的威信?
“哈?”
“显得你斤斤计较、婆婆妈妈的。”
施严试抱起胳膊,眯起眼睛。
普罗感觉很不妙,又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死嘴,乱说什么呢。
施严试阴阳怪气地说:“我确实可以再委任一个学生当大管家,鉴于你现在是在我的麾下,所以大概率会是你。管家可不好当,你将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无差别地得罪所有人,要么默不作声地当牛做马。”
普罗愣住了,确实是这样。
“趁我还有空帮你顶着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你该做的做了。”
普罗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既感动又应激,施严试老是给他带来这种痛苦与快乐交织的情感触动。
施严试余光瞥见郝奇的身影匆匆从门口闪过,立刻喊住他:“等等!”
郝奇正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吼他:“干嘛?!”
施严试突然闭上了嘴,摇了摇头。
郝奇气呼呼地走了,不一会儿走廊那头就传来砰的一声摔门巨响。
施严试悻悻地哼了一声。
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原来还有比施严试更可怕的阎王脾气来克制他,普罗没憋住,隐隐浮现出看热闹的笑意。
什么都逃不过施严试明察秋毫的眼睛,羞恼地拽了普罗一下子,“来,我教你做脂质体、纳米粒和纳米圆盘。”
“啊?今晚?”普罗指了指墙上的表。
“不然呢?你白天还要上课,现在不学啥时候学?反正研究生的课就是脱裤子放屁,根本没人在乎这个东西,你明天在课上打瞌睡就是了。”
“……”
此时耿可连拿着一个泡沫箱匆匆从休息室门口经过,往仪器室里去了。
施严试用拇指朝她离开的方向指了指,挑起了一侧的眉毛,“你看人家。”
普罗叹了口气,跟在他后面去实验室穿上了实验服。
施严试结结实实手把手带他做了一整遍,一直到凌晨,后来学到纳米圆盘的时候,普罗都累得有点糊涂了。
他回到住处也就只是沾沾枕头,立刻爬起来赶一早的校车了,托施严试的福,他一整天都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
由于校车时间很分散,他上完课不得不无所事事地坐一个小时才能等到回去的校车。其实他挺喜欢这个空白时间的,很放松、很自由、很简单。
他在食堂里傻坐了一会儿,但占着茅坑不拉屎、占着桌子不吃饭让他很尴尬,决定去这个校区的图书馆看看,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他飘飘欲仙地走到图书馆外,但他走错了,来到了图书馆的背面,压根儿就没门。
他叹了口气,一阵热烘烘的夏风吹过来,他感觉眼睛很不舒服,想对着图书馆的落地窗目检一下。
他刚揪开眼睑,徒书贯的面孔忽然从玻璃另一侧出现,和他的倒影重合在一起,吓得他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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