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啧啧了几声,当着郝奇的面,他对施严试讲话很客气,“施老师,你这通勤时间得多长啊?”
“一个半小时。”
普罗倒吸一口冷气。
施严试平静地说:“我查过了,大家差不多都这个时间,比我通勤时间还长的大有人在。”
“啊?我毕了业就要通勤一个半小时?”普罗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施严试一本正经地火上浇油:“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或三个小时。”
看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普罗都怀疑自己的认知,看向郝奇,“将近五分之一的白天时间都在路上奔波,这难道合理吗?”
郝奇耸耸肩,“虽然这不合理,但如果大家都是这个情况,那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也就变得合理了。”
普罗以为施严试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在价格上总得有一定的优势,“那房租一个月要多少钱?”
“四千三,电费自付,一块钱一度。”
郝奇好像在说风凉话:“好家伙,半个月工资进去了。”
普罗开始怀疑施严试是不是租了个别墅,“那它有多大?”
“它挺大的——六十多平呢。”
“……”好了,现在普罗感觉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
三人终于抵达了一个出乎意料热闹的小区,它就像是用吊车从别处吊过来的一样,很突兀地耸立在一片荒凉地带之中。野蛮生长的树木在高楼旁显得异常畏缩,一条黄黄的小河经过小区的一侧,一圈小商铺包绕住这片住宅区,又一圈蓝蓝黄黄的共享单车环绕着上述所有建筑。
两个壮硕的搬家师傅穿着起球的毛衣,喘着气扛着箱子迈上高高的台阶,头顶在这样的冬日冒着白汽。
施严试没想到郝奇会来,好像在寻求认同,又好像在说服自己,情绪较平时更激动地给两人介绍他的新房子,“你们看,它的阳台有空间可以晾衣服,非常难得;前后都能采光,相当通透;热水器上还装了漏电保护器,让我第一印象很好……”
普罗听着施严试卖力的介绍,既觉得他很可怜,又努力给出他想要的表情,又为自己的将来而担忧,他的神色逗笑了郝奇。
施严试本就处在一个很脆弱敏感的心理状态里,毕竟他离家前哪儿受过这样的罪,见郝奇莫名其妙地嘎嘎笑,立刻烦躁起来,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个答辩的本科生,在夸大其词地铺张自己简陋的课题。
他丧气地冲郝奇和普罗摆摆手,“你们走吧,我要收拾东西了。”
普罗想给他帮把手来着,已经拿起美工刀要拆泡泡纸了,“啊?”
郝奇惊奇地问:“那我们今天来做什么?就陪你坐一下小货车?”
“这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当然要自己收拾。”
普罗犹豫不决,左右为难,既觉得应该给他点儿独处时间来适应现在不如意的生活,又觉得不该放他一个人不管。
郝奇才不管那些细腻微妙的情感,从普罗手里夺过美工刀,“凭什么他让我们走我们就走?我偏不走,我要炸土豆!”
“哈?”这个话题跳跃过大,施普两人没反应过来。
“乔迁宴啊。”
“你、、不是、、这、、”施严试朝一屋子的箱子一挥手,“我这里已经这么乱了,你还要乱上加乱?”
普罗知道施严试是多爱整洁的一个人,委婉地劝郝奇,“郝老师,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像……正在射米青的男性,不能被打扰,也不能中止。”
“哎——呀——生活本身就是一团乱麻,所以先找点儿乐子嘛。”
施严试抱起双臂,陈述一个事实来让郝奇打消炸土豆的念头,“我没有锅。”
“哈!锅还能是问题吗?在这个城市里,只要你出钱,什么都能有,我点个外卖——不粘锅、高压锅、空气炸锅、蒸锅、砂锅、珐琅锅……普罗!”
普罗猝不及防被点名:“啊?”
“带这位既不高兴又没头脑的先生围着小区转一转,熟悉熟悉环境,买一些土豆、长茄子、彩椒、猪肉糜和牛肉糜,哦还有米和面,各种调味料通通都要。”
施严试表示反对:“我平时又用不到,下次搬家还会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郝奇叉起腰来,“我发现很多人都跟你似的,把做饭和开车当成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生存工具,朋友们,你们不觉得它俩是获得生活自主权的一种途径吗?”
普罗在心里腹侧,如果能自由休假才算获得生活自主权。
郝奇见没有得到他俩的认同,继续解释:“如果你想根据个人口味吃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而不是吃为大众口味而调配的商品;因为个人兴趣去一些吊诡的地方,而不是去小孩乱跑、俊男靓女拍照的热门景点,如果你自己动手做饭或开车,就都可以达成了。”
施严试啧啧了两声,指着郝奇对普罗说:“何不食肉糜。”
普罗哪个老板都不能得罪,不置可否、意义不明地苦笑了一下。
郝奇质问施严试:“你就没有那种时刻吗?半夜想吃靴子形的炸鸡块?”
施严试反唇相讥:“我会用理智不想吃。”
“你难道就没有那种经历,对你很重要的人正在去世,但你不会开车,又没人来得及去接你。”
“我会保证重要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你爸就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