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一针见血的洞察力,独立的思考能力,又加上施严试给他培养的逻辑与实干精神,他已经达到这个学校研究生培养计划的要求了。
他带着必要的物品奔去地铁站,其实他也不是很笃定一定可以在哪里找到徒书贯,但总要试一试。
他转了两趟地铁,又倒了两条公交专线,他这次从地上的大桥跨越长江,天气由晴转阴,元气大伤的阳光照在江面上,形成像纹理纸一般的视觉效果——细而密的褶皱,蓝和黄高对比度的色彩。
他骑着景区租来的自行车气喘吁吁地驶过紫藤长廊,他又一次错过了紫藤盛开的季节,来到了湖边。
他走进白房子里,从窗口向湖面张望,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有大群大群的水鸟在扎猛子。
来都来了,总得翻天覆地找个痛快才能罢休,他租了一艘窄小灵活的桨船,费了半天劲儿才艰难划进了水杉林,绿色的叶子遮住了大部分的天空,日光像丝绸一样从枝丫间流泻而下。
一阵风吹过几百亩浓密的树冠,发出异常博大的沙沙声,连船桨划水的哗啦声都被盖过了。
忽然,他听到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他循声绕过树干弯曲前行,船头挤开湖面的落叶,推出一圈圈的涟漪。
乐声越来越近,普罗看到了向自己扩散而来的波纹,他加快速度,赶了上去,绕过一棵倒在同伴身上的水杉,他看到了徒书贯——
一条小木船在原地静止不动,桨已经漂远了。
徒书贯撑着头靠在船尾,带着他少有的阴郁表情。
一本翻开的乐谱悬在半空中,里面的音符一个接一个的从纸上掉进水里,完整的旋律伴随着噗通噗通的声音从水面传出。
普罗看着他一蹶不振的沉痛模样,觉得又可怜又好笑,咚的一声把桨摔在船上。
徒书贯被吓了一跳,乐谱和斯美塔那的《钢琴三重奏》瞬间消失不见。(Piano Trio In G Minor, Op.15,斯美塔那为病逝的爱女所作,主题悲伤抑郁,朋友们这里选用第三乐章)
普罗叉起腰来,“令郎只是给你闹掰了,又不是死了!”
徒书贯意识到普罗看到了刚刚的魔幻场景,“啊!”
“现在啊有什么用,徒老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吗?”
徒书贯后知后觉,全身都僵住了。
“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可靠的人,我会保守你们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
“唉,你用不着来安慰我,这点儿小挫败,我还是承受的起的。”
普罗把船划到徒书贯旁边,拿着桨跳上他的船。
徒书贯赶紧往另一边压住船头,“哎!这太危险了。”
普罗刚在船上坐稳,就问徒书贯:“徒老师,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把“好奇”二字说的特别重。
徒书贯点点头。
“因为我们要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砰的一声响,好奇精郝奇出现了,“我也来参加严肃谈话。”
小船又一次起起伏伏,剧烈摇晃起来,徒书贯一边极力维持着船的平衡,一边忿忿地抱怨郝奇:“好你个老精,是怎么暴露的?”
普罗没停下动作,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大大小小的枪头,又从帽衫的帽子里倒出一个试管架,再从冰袖里扯出一把移液枪,快速摆成一圈。
徒书贯惊恐地看着他。
普罗宣布:“好的,现在这里是一个临时实验室。”
又砰的一声,实验室精施严试也出现了。
徒书贯一时间既惊讶又疑惑又欣喜。
施严试突然和徒书贯如此近的面对面,不免一阵尴尬,下意识喊了他一声:“爸……”
普罗打了个哆嗦,真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到底是怎么掺和进这么复杂的情感伦理纠葛里的?
他拍拍手,“好的,让我们开始这场严肃的谈话——”
四个人别扭地挤在一起,像课题组平时开组会似的。
普罗作为四方会谈的发起人,率先发言:“首先,最最最最严肃的一个问题。”
施严试感觉自己要被点名回答了。
“郝老师!”
“啊?”郝奇没想到最严肃的问题竟然在他这儿。
“郝老师,你有没有在我复试时暗箱操作?”
施严试立刻举起手追加一句:“还有我。”
郝奇挠挠头,左右为难地看看施普二人,又看看徒书贯,支支吾吾地说:“我原意是要捞你们来着,但打分的时候没把握好,最后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把我的超高分都给去掉了。”
施严试替他总结:“所以你主观上想捞我们,但客观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郝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施严试和普罗既无语又欣慰地对视了一眼,这说明他俩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到这儿来的。虽然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公平公正的,没能耐的既得利益者以此为荣,而自食其力的可得利益者则以此为耻。
徒书贯都被郝奇气笑了,“我就拜托你这么一点事儿,你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