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圣的山上有没有神圣的泉水?”
“你猜对了,山上有我们的生命之泉,所有精怪诞生的地方。”
普罗觉得有点无聊,听起来像是很常规的设定,“它有多高?”
“和天空一样高,”徒书贯把两只手上下相合,“我们的世界和人类世界是对称的,我们的山峰就是人类世界的凹地。”
“那它对应的是人类世界的哪个区域呢?”普罗开玩笑说,“不会是吐鲁番吧?”
“你可能已经没有概念了,她对应的是古代西梁女国的子母河。”(普罗用的是“它”,而徒书贯用的是“她”)
“啊?!”这里的抽象程度果然不令普罗失望,“女、、女儿国?那不是神话里的国家吗?”(欢迎大家关注我的下一本小说《敏探春协理女儿国》,我将叙述在一个以父系氏族社会为主导的世界里,一支母系氏族救亡图存的故事)
徒书贯叹了口气,“女儿国曾经辉煌过,她没有强大的军队,也没有固若金汤的堡垒,但能让周边所有国家都对她俯首称臣、惟命是从。”
“哇哦,怎么做到的?”
徒书贯的双眼虚虚地看向远方,好像在复述他人的话:“女人有女人的方法,女人有女人的道路(这个伏笔得下本再回收了)——不过,女儿国最后还是解体了,但她的遗民仍然活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比如说‘叙述者’。”
“叙述者?”
“说来话长,以后再给你介绍她。总之,我们都一样,都是妈妈生的。”
普罗被这个说法逗笑了,“那你们会定期到山上举行某种仪式吗?”
徒书贯像被冒犯到了一样,“不,她是神圣的山!”
“额……所以呢?”
在普罗的概念里,神圣的山下会有很多民宿,还有旅行团和房车,留下很多垃圾;很多攀岩者一年到头从不同路线挑战登顶,还要拍许多部纪录片;山顶上还得有一个商业化的安山寺,里面有虔诚的志愿者、傲慢的职业僧人、扔满硬币的香炉和生活安逸的猫狗。换言之,神圣的山不光要支撑起原住民的信仰,还有支撑起现代社会的一整个产业链。
“神圣的山就要保持未知和神秘,我们可以仰头眺望她,但没人能去窥探她,没人可以染指她!”
普罗心里仍然存有质疑,“那郝老师会不会出于好奇……”
“即便好奇精有强烈的好奇心,但他也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底线。”
公交车精听到他们在讨论神圣的山,“人类个体,我可以载你过去看一眼。”
普罗还没习惯公交车会给他说话,尤其是“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之外的话,“谢……谢谢!”
公交车精经过了宗教活动场所一条街,他与神圣的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沿着山脚行驶。
普罗把车窗大大的打开,探出头朝上仰望着这座顶天立地的山峰。如果把它放在人类世界,肯定达到了雪线,山腰以上都会是皑皑的积雪。但这里跟人类世界整个倒过来,越高的地方反而越温暖,所以神圣的山从山脚到山顶都覆盖着茂密的植被,深深浅浅的绿树以及五彩缤纷的山花包裹住了她神圣的躯体,没有一丁点儿裸露的地方。
“上面有植物,会不会也有动物?”
“我们有时候会看到一些长相奇特的动物站在树冠上。”
“新物种?你们竟然能忍住不上去捉一只!”
“我们又不靠命名新物种发文章讨生活,上面的一切,包括生态系统都要保持神秘。”
普罗还看到山上时不时会迸发各种颜色的闪光,像焰色反应一样,他猜徒书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没问。
公交车精载着二人围着神圣的山走了很久很久,竟然一个保安都没有,也没有围栏或隔离线,这些精怪全凭着信仰不越雷池一步。
普罗陷入了沉思,商品社会把手伸向了人类世界的各个领域,我们习惯了为利益让步,对于我们来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禁忌,没有什么真正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物,器官可以买卖,性可以买卖,子宫可以买卖,妇女也可以买卖。突然见到这样一个实在的、绝对的信仰实体存在,普罗的内心涌起一种陌生的震撼。
公交车精喊了一声:“看!生命之泉!”
他停了下来,普罗和徒书贯下了车,圣山的这一面与生机盎然的那一面完全不同,自上而下都是光裸的石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色的光,石壁被风刀霜剑侵蚀得坑坑洼注,还留有瀑布冲刷的痕迹,但普罗却没有听到水声。
徒书贯看向一个地方,“我不能指她。”
普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一条浅浅的山泉汩汩流下,流进山脚的一个石盆里。
“这块石头形状好奇特啊,好像一个骨盆。”普罗下意识想指那个石盆,但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对,确实是骨盆的形状,所有的精怪都孕育自上面的人类社会,诞生于生命之泉,顺流而下,来到这个石盆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佛教典籍里对于孕育方式的分类——”
“啊!我知道了,你们是从莲花里化生的?”
“倒也不是非要是莲花,我们从各种各样的东西里诞生,就比如说——”徒书贯笑了一下,“莱博,他是从豌豆荚里生出来的,小时候长得又绿又皱,还好长大了好多了。”
普罗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