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以为给了钱就能被放进去了，没想到还再问身份文牒的事。他望着眼前这七八个官差，觉得是因为自己只给了一个人钱的原因。但他早有准备，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大块银子，用手掩着，往那文吏手里递。

如果前面只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那现在的行为就让人生疑了。

进城的人使了银钱，自然不是归一个人的，也不归这几个人。值守合县需两三百人，十天半月一轮换，这些过路的银钱会被文吏记个小账，到最后一天，由所有轮值的队伍分了。十天下来收的钱也不算少，但奈何人多。每个队伍分的钱也不过就够在城里面吃上一顿好的，算值守的福利。

这种有收益的规矩在这县城城门修好后的几年里就慢慢磨合定了，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要抢这看门的位置。这里值守的工作也由军营里一个营一个营的士兵轮流来，所以也不存在一个长官、或者一个营的人吃了独食。

张四看上去鄙陋，又没拉什么货物，使这么多银子自然格外蹊跷。

文吏对军士使了个眼色：“看看他马车装了些什么人。”

一个军士拉开车门，跨上马车，又掀开了厚重的帘子。只见里面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穿着不合身的大人衣服，嘴里吃着东西。

这马车里乱七八糟的，车上铺的是厚厚的名贵地毯，轻薄的绣花丝绸被子胡乱团在一处，被翻开的一个个箱笼，各种东西撒了一地。就像那富裕人家遭了贼一样。

军士一把将那小孩提了出来，对外面的人说：“拿下。”

…………

颜章去的就是蓟春离合县三里路的合县大营。他前脚才到合县大营，屁股还没坐热，后脚王宫的密信就传了过来。

王女宝莹离家出走了，带了一个侍女和一个侍卫，一行三人，不知去向。

——但肯定是要离开吴州的。信里让他在蓟春地界仔细搜寻，不要放跑了他们。

离家出走？

颜章有些摸不着头脑，信里也说得含含糊糊，但寻找王女他义不容辞。他立刻从他那还没认清楚人的一营士兵中找了十几个聪明伶俐的，在蓟春的官道上来来回回地搜寻，但三天下来毫无所获。

算算时间，如果走的这条路，他觉得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他沿途奔袭时也向路人打听，并没得到什么线索，他不由得有些焦心，只能希望是因为女公子一行没有走这边。

这天早上，他一早就往县城奔来，打算照例叮嘱一番看门的军士，不要放走了类似的人马。他刚到城门便见着守门的军士绑了一个中年农夫，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这是犯了什么事？”颜章问。

“颜营长，早啊！”绑人的小军士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这位颜营长虽然是新来的，但出手阔绰，颇得他们最近看门的底层士兵喜欢。他踢了踢地上绑着的中年汉子，骂道：“别看他长得一副老实庄稼汉的样子，还带着一个孩儿，犯下的事儿可不小。”

他指了指道旁搁置的一辆马车：“还没审呢，不知道是抢劫了路人，还是奴仆杀了主人家。你去瞧那车里面装的……啧啧，是我们几辈子也见不到的富贵。”

颜章翻身下马，几步来到马车旁。只见马车旁围了一堆小兵，正在传看一匣子的金银珠宝、金钗玉佩，个个口水流了满地。

登记的小吏也正抠头皮，他一边防着这些小兵偷鸡摸狗，一边在给这些叫不出名字的赃物想个登记造册的名字。

颜章立刻将匣子夺了过来，拿起里面的首饰，一件件细看。里面的金银首饰件件都是巧夺天工，珍珠、宝石个个都比他拇指还大。

忽然，他目光一顿，从里面翻出了一对眼熟的东珠耳环。离开王宫的那天下午，他在宝莹的耳垂边见过。

圆润晶莹的大珍珠，挂在圆润晶莹的小小耳垂上，随着主人说话晃啊晃。

“这正是我要找的人……的东西。”他合上箱子，驱赶了乱翻东西的小兵，叫来自己的兵把这些东西看住了。又匆匆地往那个正要被押解走的中年农夫奔去。

他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又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冷冷地问：“马车的主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