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簌簌地打在窗棂上,琪琪格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手指轻轻抚过笼子里那只白鼬柔软的皮毛。胖儿蜷成一团,像块融化的酥油,只有鼻尖偶尔抽动两下。
“福晋,前院的狗舍已经收拾妥当了。”阿珠掀开棉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琪琪格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白鼬的尾巴打转。这触感让她想起草原上那些清晨,露水未干时,她和阿古拉偷偷溜出帐篷,去查看父亲设下的捕兽夹。那时阿古拉才到她肩膀高,却总爱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阿珠,你说..."琪琪格突然开口。
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胤誐的大嗓门穿透了风雪:"琪琪格!饭在哪呢?爷快饿死了!”
饿死你,一天天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琪琪格心里痛骂,嘴上还是招呼阿古拉:“在花厅呢,阿古拉快来,咱们今天吃火锅。”
“好咧!”×2
涮羊肉,芝麻酱,红彤彤的牛油火锅
牛肉丸,鱼片糕,香喷喷的淀粉肠。
又麻又辣,吃的三人嘴唇发肿。不过,真好次!
琪琪格姐弟俩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胤誐只好随大流。说起在城郊骑马打狼,阿古拉则说起草原的敖包相会、放牧、赛马。胤誐又说天桥底下的说书、唱戏、变戏法……
这俩人说起来没完,琪琪格吃饱了先退场,他们俩加菜添酒边喝边聊。
夜里不知道喝到什么时辰,第二天一早胤誐去点了个卯就立刻回府,坐上人力车,带着阿古拉去逛琉璃厂。
他俩刚出门,下人来报,帮胤誐筹划租售人力车铺子的管事有事求见。本来是找胤誐的,这不正主出门了,只好找副的。
管事姓王,进门就打了个千:“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咦,自从嫁给了胤誐,少有人称自己“格格”了,琪琪格心里暗自嘀咕,这是惹了祸事?还是有了麻烦?所以拉近关系找自己平事来了?
草原人生来爽快,没有弯弯绕绕,琪琪格直言道:“坐,咱们自家人,有话直说,有事我能平就帮忙平!”
王管事忙笑道:“没有没有,借奴才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给格格惹事!”
看琪琪格没有不耐烦,才敢坐下,接着又说:“是车铺子的事儿。这不,上回爷说想做租车的生意……”
看他欲言又止,琪琪格说:“怎么,选铺子遇上了麻烦?”
年前就说选铺子,现在正月都过了,还没选好不成?
“选好了,年前蓝靛厂那块有个好铺面,价也好,奴才就秉了爷盘下来了。”
喝了口茶,接着道:“今天来,奴才是有个蠢念头。”
‘知道蠢还说什么?’心里接了一句经典台词。嘴上还是安慰道:“无妨,说出来参谋参谋。”
“是这样,这人力车虽然做好了,但奴才瞧了几个月,这租怕是不行。”
也不等琪琪格发问,继续道:“若是买去做拉车跑腿的生意。京城可冷,一年四季,深秋至初春整整四个多月不能开张,人力车价贵,怕是跑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
“二来不好收押金,收全车的钱吧,掏的起这个钱的直接就买了,找亲戚朋友借这个钱的穷困人家,车有个碰撞什么的他也掏不出赔偿来,扣他押金咱这样的积善人家也于心不忍啊。”
琪琪格有些茫然,积善人家?去年才娶亲建府哪来的积?还是从入关开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积?笑死!
不理会管事的无积之谈,意思她是懂了,想了一下,本来这人力车瞄准的是中下层百姓,如今看来是定价太高,下层掏不起押金,中层上层丢押金租车难免跌份,在京城,混的不就是个面子吗?
“那售卖人力车有市场吗?”还是得问问清楚。
“有,这一辆车咱们卖十五两以上,比养驴养马划算,一匹壮年的驴最少十二两,一年的草料嚼用也得花三两以上,万一有个摔伤扭脚伤寒的,这驴就算废了。
“再有这富户买去,也可以租借给邻里邻居,只借车不借人,比起借驴车还得借驴来说,就没那么心疼了。”
至于这车需要人来拉,王管事就没提了,都是富户了,家里没几个能拉车的下人不成?再说下人得病,那不会自己吃药吗?熬一熬不也就好了。
尽管内心对这个人不如牛马猪狗的封建王朝心生不满,琪琪格却也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同意了管事只卖不租的提议。
“可以,放手去做吧,爷那里,等他回来我去说!”
“是,奴才这就去筹备。”王管事兴高采烈的行礼告退。
等他走了,琪琪格低低的叹了口气,世界如此,或许也有她这个贵族女的过错,想到这里难免丧气!
刚要喝点茶水,下人来报,五福晋来访,连忙有请,又要去门口相迎。
只听人未到,声先至:“哎呀,琪琪格,我今天心血来潮兴起而来,没提前下贴子可不能怪我啊。”
琪琪格刚整理好衣襟,便见五福晋他塔喇氏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而来。她穿着杏色织金缎的氅衣,领口一圈雪白的风毛衬得脸蛋如银盘般圆润,发髻上的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五嫂!"琪琪格快步迎上去,行了个平礼,"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