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眸子一扫,冷冷的目光从每个低着的头颅上挨个儿点过,整个会场默不做声。
“你。”她在人群中点出一个人,“我不管是学生们自发组织,还是有成年人在背后引导。如果你们质疑基地的决定,那就拿出骨气来,自己先退赛,让我好好见识下你们的本事。”
被点名的带队老师似乎还想辩解,奇雅直接提高了声音训斥道:“别把懦弱当做自己的武器!再有下回你们统统给我退赛!随便你们上报,我会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
撂下狠话后,奇雅和罗霓将系统修复,所有的电子屏幕恢复了原样。她脸色阴郁地站在大厅里,大家连说话声都刻意压低了,没人敢去触霉头。
梅赫达看见她用终端发送了一堆信息出去,他愿意相信对面是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杰夫·巴顿。
杰夫的事必须解决。他想: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他找到赛娜的时候,她被转移到了单间宿舍。霍达和女儿坐在电脑前,她刺耳的声音几乎穿透全封闭的金属们传到了走廊上。
“你这题怎么答不上来了?”
梅赫达心里暗叫糟糕,赶紧快步进入房间:“霍达夫人,现在孩子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请不要给她徒增压力了。”
她的眉毛高高挑起,从电脑前站起来:“徒增压力?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些贱货是怎么污蔑我们赛娜的!他们就绝对清白吗?又有哪些人是凭真才实学进来的?”
他怀疑对方在暗示鲁卡妮或者奇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赶忙转移话题:“正因为如此,赛娜接下来的表现至关重要,我们要让她放轻松——”
“轻松?学习的事容不得丁点错误。”她绕过桌子,强势地逼近梅赫达,“我查过资料,那些拟人小孩是什么学习表现。现在她不能有一点‘笨’的迹象,你明白吗?任何微小的差错都会被打上烙印。”
她转过身,指示电脑:“下一题,宝贝,你需要在十秒内作出回答。”
赛娜从瑟缩的状态一下子弹了起来,双手放在电脑上,眼睛来回扫了几遍题目,半张着嘴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
霍达有些崩溃了:“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些题目很简单啊!你为什么回答不上来?!”
“霍达夫人!”梅赫达强硬地挡在二人之间,“你知道强行逼迫孩子学习也属于精神虐待的一种吧?她现在需要休息!”
他对旁边的看护机器人下达指令,让她立刻离开房间到走廊上等待。
见霍达依旧瞪眼,他冷声道:“这是军令。”
最终军人的威压站了上风,霍达的脸变得通红,怒气冲冲地开门走了出去。梅赫达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赛娜。
短短几天,这个腼腆又不失活泼的小姑娘完全变了样。她安静地坐着,双手和肩膀都呈保护式的姿态,眼神里有种麻木的平静。
梅赫达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尽量斟酌着用词:“赛娜,你还记得在立方体公司做实验的经历吗?”
她点了点头,梅赫达思考着下一句时,主动问道:“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是拟人吗?”
“不。”心脏隐隐的疼痛不知是因为赛娜,还是因为自己,梅赫达强忍着苦涩道,“不,你不要去想任何自己的过去,去纠结是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在这条路上无法自己做出决定。”
如果有人非常敏锐,也许会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怀疑他此番话的来源。但此刻赛娜并没有注意到。
“我已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曾经梅赫达也以为,人的情感由记忆组成,失去了记忆的人再多的情感也是虚假的,伪装出来的。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有新的体会。
“我们所拥有的,我们将要为此付出的,都来自于此时此刻的感觉。你现在爱的人,不代表你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你会不再爱她。”
他的眼前飘过了许多人的脸,最后停留在那夺去他神魂的面孔上。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握住赛娜的手:“你要相信自己的内心,外人不可能比你更了解自己。当你相信你是谁的时候,你就是谁。”
她深吸了口气,似乎感觉好了些,但忧愁依旧没有从她眉间散去:“如果我是拟人,我的妈妈还会像原来一样爱我吗?”
会吗?霍达会像伊莉亚、像爱丽莎的母亲那样爱着赛娜吗?
“虽然她某方面不是个好的家长,也不是个好的教育者,但她是爱你的。”他思考着鲁卡妮告诉他的信息,“我听说从小到大她事无巨细地爱护着你,从不假手他人,许多机器人能做的事她也坚决自己来做。如果她不爱你,她怎么会担心和你分开哪怕一会儿呢?”
梅赫达希望自己的安慰能起到作用,但他很快绝望地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不会朝着他最期待的方向而去。
赛娜的失忆症状越来越明显,像记错同学名字这类事情,实在“无伤大雅”。然而这次活动的目的是科技交流和比赛,她最不应该忘记的,就是知识。
……
“给你,这个数据两小时之后要。”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把资料传给她,却连正眼都不敢给一个,只紧盯着电脑屏幕。
赛娜无声地转过头,目光和思绪逐渐一起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