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桑南国,永安镇,扶柳村。
西侧密林下的山坡上,放学归来的一群娃娃们,正兴高采烈地比赛放纸鸢。
今儿天不错,风也够大。
柳二牛小心翼翼地拽着手中的丝线,眼看着新做的红绸风筝扶摇直上,兴奋不已:“我赢咯!我赢咯!你们可都得请我吃果子咯!”
只可惜,乐极生悲。
他还没得意多久,就见那红色小点儿陡转直下,在空中晃悠了几个圈,一头栽进了密林里。
线,断了。
“哈哈,叫你得意,还不是只能做千年老二,哈哈哈……”一群娃娃里,有人幸灾乐祸起来。
柳二牛不甘心。
既为了争个第一,也为了昨日熬夜费地辛苦劲儿,更是为了不枉费姐姐拿用作嫁衣的红绸布给他做了风筝面儿。
那红绸可是爹爹生前好不容易给姐姐攒下的嫁妆,就等明年开春,能漂漂亮亮地嫁给未来姐夫。
不行!他得去把风筝捡回来!
柳二牛拔脚就要往山坡上跑,往密林里去寻。
“喂,二牛,你没听说最近山里闹山猪吗?昨晚上,我好像听见了……你要不别去了吧?”一个娃娃好心提醒。
柳二牛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呀,他昨日夜里做风筝时也听见了,的确有点像山猪叫唤。想着山猪那尖尖的獠牙,柳二牛摸了摸屁股,万分后悔没认真跟姐姐学箭术。
可若不去,岂不是在这群毛头小子们面前,跌了柳家猎户的份儿?
他心一横,挺了挺胸:“怎么,你怕呀,小爷我可不怕!”摸了摸鼻尖,转身就往风筝掉落的密林里冲。
一群小伙伴里,可没几个有他那样的虎气和胆量,只敢跟到山腰,目送他唰唰钻进了树林。
娃娃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进去的位置,生怕错过什么。
过了半晌儿,正犹豫着该不该回家叫大人过来看看时,就听到树林里传来柳二牛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喊。
“快来人呐!”
孩子们顿时吓作鸟兽散。
仓皇之间,有的连风筝也忘了拿,有的连鞋子掉了也不知道,都只晓得赶紧往家跑。
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还算清醒。他赶紧跑去柳二牛家,撞见一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葛衣身影,拽了她的衣袖就往外跑。
“快,快,二牛……二牛被山猪拱啦!依依姐,快跟我走。”
是了,这名身材魁梧、貌若壮汉的葛衣女子,名叫柳依依,正是柳二牛的亲姐姐。
她听完那孩童的话,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走了几步,又犹豫着折返取了弓箭,方才跟着报信的孩子出了门。
行色匆匆之间,刚来到山坡下,就见柳二牛满头大汗地从山腰上跑下来。
柳依依如临大敌,孩子们也都躲在她身后。
可直到柳二牛都快跑到跟前儿了,也没听见他身后有什么动静,更是连根猪毛都没见着。
“你们跑什么呀,怎么不来帮忙?”柳二牛气喘吁吁地问。
“我们哪敢呀,那可是山猪呐!”一个孩子小声道。
柳二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山猪?什么山猪?”
“不是你遇着山猪了吗?那你鬼叫什么?”另一个孩子问。
“哎呀,不是山猪,是我发现了个东西!姐,正好,你快来。太沉,我拖不动!”
柳二牛抓起姐姐的手就往树林里钻。
两人一路窸窣穿行,没过一会儿,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柳依依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红色风筝,也看到了他说的那个东西。
咳,那哪是什么东西,那明明就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人!
她松了口气,点了点弟弟的额头,笑骂道:“你呀,真是,都九岁了,说话还没个边儿。怎么,连东西和人都分不清啦!”
“哪有,我当然分得清。这不,一时口快嘛……”
柳二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柳依依上前探了探对方鼻息,见还有气,环视周遭,循着他身后长长的泥印往回看,一抬头,瞥见附近一处两丈来高的陡坡,心中了然。
嗯,估计是前几日山里下过雨,地面湿滑,这人怕是从那里失足跌了下来,才浑身裹满了污泥落叶,显得这般狼狈。
她收回目光,粗粗检查了下对方的伤势,见搬动无碍,当即解下背上弓箭,背起那人,准备下山。
“姐,我就知道,你连山猪都能抗,就这么个东西,背起来肯定没问题!”
柳二牛抱着弓箭跟在一旁,得意道。
“又瞎说,他可不是什么东西……哎,都被你绕进去了,快走吧。”
柳依依哑然失笑,偏头剜了弟弟一眼,不自觉得颠了颠身后。
唔……确实有点轻。
葛衣健硕女子步履如飞,连口气都不带喘地,就这么把人轻轻松松地扛回了家。
将人放在堂屋的竹制躺椅上,又吩咐弟弟去打水,她才去里屋翻找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