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起怔愣了一瞬,结巴道:“巫氏玄学……不足为信。”
“的确。若是再这样下去,也许我连二十都撑不到。”风清扬自嘲一笑。
他自己的状况,他心里清楚。
这半年来,若不是遇着了柳依依,他说不定哪次病发起来,就在癫狂中自戕了,埋于山林而音信全无。
此前十六载,因这怪疾之故,纵使自己如何百般尝试,终也只能偏安于此处,孤活一世,不敢露于人前。
这么些年,他实在是有些怕了。与这种无缘无故、无法预料、还会愈演愈烈的怪疾作抗争,他早已精疲力尽,根本不敢肖想以后。
本来,若是没有早春后这一系列的变故,他或许会选择继续龟缩于一隅,静待这时光将他继续磋磨成齑粉,归于尘土,迎来解脱。
可眼下,他却不想再这般被动了。
那箴言太过缥缈虚无,远不及令他朝思暮想的眼前人来得具象。再等下去,他不知会错过什么,也不知会不会应了那一纸签文。
索性便都不去想吧,仅凭本心,不管发生了何事,都不至于后悔。
他心中百转千回,眸中明灭变换,终是眼含希翼,目带柔光地看向前方女子的侧影。
柳依依见两人越聊声音越小,直至最后又绕回到那箴言上,不由气急,对着两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你还想着那神棍的胡话?我说你能长命百岁,你怎么不信呢?”
她又转向另一边,气鼓鼓道:“还有你,既然当他是挚友,挚友有救,为何频频拦阻?就因你与顾姐姐曾有误会,就对她处处恶言相向,也是不该。”
说完,也没管两人是何反应,柳依依又往顾芷那处偷瞥了一眼,见她此刻已然眉头舒缓,面色正常,忙又碎步上前,躬身作揖,垂头致歉。
“顾姐姐,今日是我做错了。你要打、要罚、撒麻药、下哑药都行,就算让我天天给你熬糖、做点心、拌凉皮、搓冰粉我也愿意,只要你能消消气。可我真的没有怀疑你,我发誓,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你要是还不信,我来试这药也没关系。”
“依依,不可乱来。”风清扬急忙出声阻止。
顾芷却是挑了挑眉,轻哼出声:“你当真不怕我毒死你?”
柳依依见自己软话说尽,对方似还未消气,心中一急,语未出而身先行,拽了对方手中藤条上的一片叶子就要往嘴里塞。
“你疯了吗?”顾芷大惊,挥手拍向对方。
只听“啪”的一响,柳依依手上一偏,那叶片在她脸上拂过,从指间飘落于地。
“依依,你怎可如此胡闹!”风清扬急红了双眼,上前拽过她被拍得红肿的手背,不停吹气。
“我没有胡闹啊,试药嘛,有顾姐姐在,肯定没事的。”柳依依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芷,嘴角带笑。
顾芷紧绷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姑娘,你说得对,确实怪我先入为主,对顾大夫有了成见。为了清扬,这药,我来试!”
谢云起不知何时也凑了上来,紧抿着唇,就要去夺顾芷手里的藤条。
顾芷这次有了防备,偏身一躲,跺了跺脚,呵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当这是吃糖呐!走走走,一边儿玩去,别来霍霍我的药!”
“噗嗤”一声,柳依依最先笑出声:“顾姐姐这是原谅我了吗?”
“别以为你使苦肉计就管用,我只是不想你污了我的名号,让人误以为,我当真是个喜欢成天下毒的妖女。”
顾芷恨恨说完,转身回屋。
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谢云起脸色白了白,张了张嘴,终是对着紧闭的房门,没有出声。
柳依依也没有再去打扰顾芷,只是默默地将散落一地的药包收拾妥当。
她心里知道,对方这气已然消了大半了。
果不其然,等柳依依第二日端了早饭送去东厢,顾芷虽还冷着一张脸,可也没有再阻了她进门,更是主动问询起让她昨日去配的药。
柳依依自是满心欢喜,赶紧将药包送了过来。
整整一上午,顾芷都闷在屋中捣鼓,还使唤了柳依依在一旁焙药、碾药、煎药。直至午时,才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去了正房。
风清扬二话不说,拿起药碗就要一口闷,却在喝了一口之后,停了下来,皱了眉头。
“怎么,这药不对?是我哪步没做好么?”柳依依心中一紧,转头向顾芷求助。
“不应该啊?你做的每步,我都盯着呢,没什么问题啊。”顾芷也是一脸茫然。
“这方子,当真不会中毒么?”谢云起更是一脸紧张。
“什么,中毒?顾大夫的药,怎么会有毒?”顾安吓坏了,哆嗦着出声。
他不过昨日去了趟扶柳村,替柳依依取了筐东西回来,怎么就像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让他听不懂了呢?
他扫视一周,只见围观的另外三人均是拧眉深思,无人解释。
而被围着的那个,却是五官扭作了一团,似是极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