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有条小狗从山崖摔下来受伤了,我想带它去医——”
“哎呀,车里只能坐人,狗不行,下去下去。”摆渡车司机不耐地摆摆手。他嗓门过大,吸引了车里都在低头玩手机的游客。见大家无声地看过来,王新颜只能抱狗下车。
春节后的第一个周末,王新颜遵从本地习俗,爬山拜佛来迎接新年。这座山的山顶坐落着本地最大佛寺,香客不少。虽然山脚有告示提醒山道崎岖多悬崖,禁止带宠物爬山,但依然有人不听劝告。所以王新颜听说有条小狗摔下山崖时,她立即找过去了。果然,主人早就不见踪影。山道边往下十多米,将近垂直的山石草丛里传来嘤嘤声。
王新颜花了两个小时,从对面斜坡爬下去将小狗救出来。她是一个异宠医生,但也接诊过犬类患者,所以当即判断出这条棕色小京巴串串俩后腿都骨折了。小狗受伤太久,已快虚脱,安静地在她怀里窝着。
被摆渡车拒绝后,她到处找保安,想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尽快下山,毕竟走路下山至少两小时。
商衍从素食餐厅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白梅枝掩映,他站在台阶上接电话。树枝影错的视线里,他注意到栅栏围起来的停车场门口,有个女生在跟保安理论。
她穿着单薄的黑色毛衣,配宽松的阔腿牛仔裤,浅色格子围巾松松地堆在肩头,一头黑色长发用一个鲨鱼夹别在脑后。她肩头挂着帆布包,蹭满青苔尘泥,怀里卡其色大衣裹着一条小狗,垂着毛茸茸的棕色长尾巴。
商衍轻微近视,他感觉那人有点像他那鲜有谋面的太太,便给通讯录里备注为“王新颜(非客户无案号)”的人拨了电话。
那个女生并未看手机,他便发个短信,回餐厅继续见客户。
“没办法,除非那些开车的游客愿意带你下山。”保安大叔说话间冒着白气。
王新颜终于死心,咬咬牙朝岔路口走去。如果走快点,估计能一个半小时赶回去。她掏出手机,突然发现一条新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素食餐厅”。
王新颜愕然看向不远处的高端素食餐厅。
几分钟后,餐厅门口。
“你好。”新颜知道自己衣服鞋子脏兮兮,所以站在台阶前没动,“我找一位姓商的先生,麻烦——”她给商衍打电话,但无人接听。
“商律师啊。”经理和颜悦色地问,“您是他的客户?抱歉,宠物不能进餐厅。”
“倒不是——”该找什么借口?她忽然看到商衍从屏风后出现。
商衍朝经理点头打招呼,听到王新颜否认是客户——虽然他原打算这么说——那就得换个身份了,“这是我太太。”
经理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您进来吧,狗也带进来。这天儿齁冷。”
“不用不用。”新颜反应过来后脸上开始冒热气。她仰头问站在餐厅门口台阶上的商衍,“找我什么事?”
商衍无言,掏出车钥匙递过去,顺便把车牌号告诉她,“等我一刻钟,可以带你回市区。”
“真的吗?太感谢了!”新颜瞬间松口气,心头大石头落地,眉宇间多出感激的笑意。
商衍脱下外套递过去。
“不用。我去停车场等你。”她不想再承受太多好意。
围观全程的餐厅经理眼神微妙,但保持住淡定的微笑。
……
一刻钟后,盘山公路上。
商衍开车平缓地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虽然视线并未往副驾驶多停留,但他进车就脱外套开暖气,导航去她工作的异宠医院。空气里,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跟窗外的景色倒是很配,就像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松树林里扑面而来的冷冽味道。那是天寒地冻里浅淡的清冽木香,淡得让人怀疑是否为错觉,可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被风冲散,鼻息间只剩下雪的冷。
新颜安静地抱着狗,偶尔安抚性地摸摸它抽动的,结了血痂的小爪子。小狗全程闭着眼没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他开口问:“你的狗?”
“不是,刚捡到的。”新颜掖了掖衣角,将小狗那粘了泥巴的尾巴也塞到大衣里,一为它保暖,二为别弄脏他的车。
路边一个写着禁止带烟花和宠物进山的提示牌一闪而过。商衍的眼神掠过它,投向前方,“喝水?”
“不用。”
“狗呢?”
“那来点。”
商衍一手摁方向盘,一手掀开储物箱拎出矿泉水递过去。
新颜看了眼他。商衍长得很精英,看着就像月薪十万天天操盘上千万资金的,单眼皮配高挺的鼻子,侧脸线条流畅,平时再搭上一身挺括的大衣西装显得相当有气质。然而他不在新颜审美范围内,她偏好没有攻击性的亲和长相,而不是这种棱角分明,个人特点尖锐,很有距离感的。商衍整个人透着一种“长期招女友,但不招长期女友”的高标准精英玩家气质。
他们认识近两年,准确说是结婚近两年。但新颜跟他并不熟悉。婚前经由方律师介绍,他俩只在咖啡厅见过一面。第二面就是去民政局了。此后一年,二人再无联系,在各自好友列表里隐形。
因此第三次见面时还闹了笑话。那也是春节后,忘性很大的王新颜刚刚上班,就迎来一位没带宠物的陌生男士。
隐约有哪一点很熟悉。她露出标准微笑,“先生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您家宠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