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僧死了,所有人都来迟一步。
火僧炽三昧是为了保护师妹水僧月浮漪而死的。隳魔众拦路围杀梵宇僧者,禁世辉煌与灭度梵宇有仇自请当主力,兜兜转转,同样的魔、同样的杀局,一切都无差别。
当时地僧无尘以命开道,护住了他的师弟师妹。火僧实力不如他的大师兄,但他愿为同修自我牺牲的心是一样的,见到皇隳之刻,他便知晓,此局活不成了。他只叹自己实力不足,就算自我牺牲也不一定能护住师妹。
要是圣虔者或禅师在就好了。弥留之刻火僧炽三昧想,他们中任何一人都能护住师妹安全,而不像他拼尽全力也只有如此。
他念着师妹的安危,头颅被禁世辉煌斩下。犹热的佛血溅在水僧月浮漪惊骇的面容上,伴随禁世辉煌冷血肆意的大笑。魔者甩去剑上滚烫的佛血,轻蔑的目光盯住在场最后一名活人。
“同死吧!”他话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似至高法官在宣布判决。
最终危机之刻,谁都来了。同方向不同道的剑默言和禁世龙嚣、早前带走戾祸之女失踪的禅师、本应守在梵宇的圣虔者,谁都来了!
谁都来晚一步......
只有几步之遥,月浮漪踉跄走去,跌倒在地、小心揽住无头的身体。
接触之时,她惊喜地叫出声,期盼的目光望向禅师,恳求:“还是热的,还是热的!禅师,救救师兄!求您救救我师兄,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他的血还是热的!您是渡生剑之主,您一定能救他!”
她脸上神情半喜半悲,怀抱着炽三昧的尸体还在为那一线根本不存在的生机向禅师恳求。她试图站起,却又跌倒在地,双臂护着炽三昧的尸体、护着她眼中的一线生机,跪行几步至禅师面前,染血的手抓住禅师的衣角。
她的笑里带着几分癫狂:“禅师,师兄身体还有温度,他还有救!还有救!”
说着说着却又流下眼泪,“禅师救救师兄吧,求您救救他吧。他是为我而死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是为护我而死的,他们比我强,比我有更多逃脱的机会。他们是因我的无能而死的啊!!”
初见时如水月观音般温柔恬静的比丘尼跪在地上,抱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哭得狼狈。
禅师没有应答,他救不了死人,也知晓现在的月浮漪听不进那句“节哀”。
所有人看着月浮漪抱着炽三昧的尸体在痛哭。
她哭声越来越大声,仿佛竭尽全力想要哭回一个必然离开的亡魂:“就差片刻、只差片刻。师兄你是有救的!你是能活的!若是你没替我挡那招你是能活的!师兄啊——”
她哭了很久,直到怀中尸体冷却,冷风吹灭脸上的温度。她双目无神地抬起头。
禅师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拉起。
“回梵宇吧。”
一句话,一个动作。
月浮漪眼中的泪又流了下来,她不再说任何话,只是无声地落泪。滚烫的眼泪滴在她怀中尸体上,没有温度,更没人笑嘻嘻地凑来笑她“师妹怎么又哭了,怪不得是水僧”,没有旁观的大师兄满脸无奈的训斥“三昧,不要欺负浮漪”。
但没了,都没了。大师兄二师兄全没了。
只剩下她了。
和尸骨无存的地僧不同,火僧的尸体是水僧一路抱回梵宇的。
她哭了一路,抵达梵宇之时已经流不出泪了。月浮漪只是长久注视着师兄的尸体,听周围一声声“节哀”,有谁悲、有谁怒、有谁堪不破放不下。月浮漪皆不关心,她看着白色的裹尸布被火舌吞噬,师兄的尸体同他名字一样藏身于火。
大师兄号地僧,藏身于地;二师兄号火僧,藏身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