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业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被帮了应该道谢。
于是他说,谢谢。以他不喜给陌生人添麻烦的性格下一句应是告别或拒绝帮助,但雨还没停,这种情况下拒绝会让对方误解他在讨厌对方,吧?玄业为难地想到,于是他满脸犹豫地向好心人发问:
“抱歉,雨太大了。我能借你的伞躲会儿雨,直到雨停吗?”
好心人笑了,他面容很好看,说起话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像极了讥讽的语调。但玄业不觉得这有什么,他遇到的人虽不够多、但足够有特色,像元佛子不爱说人话、荧祸喜欢抓人试饼干,无论人还是魔都有自己的特性。
见多了便知是寻常。
“你不问孽从何来,为何一身血腥之气?”那名好心人如此提问,像刻意刁难。
玄业只是露出一点迟疑之色,他道:“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了解太多不好吧?”
他说得含蓄,但已经将不想听、不想知道的情绪全写在面上、说在话里。令人不知该夸他着实敏锐,还是笑他过于天真明知陷阱却还往里钻。
摩诃孽兀地笑出声:“好一句萍水相逢。既是有缘人,孽劝你一句。你非西佛界之人,莫掺和西佛界之事。这场雨停后,便回去吧。”
玄业不解,也不作应答。
前日他收到灵云寺即将举办三甲子一度的浴佛大典的消息,被冬雨的信件邀请去参加。只是收到灵云寺的消息时难免想起故人,方往双途川绕了一圈,未想到会被一场来势汹汹的雨困住。
仔细反思还是他历事太轻,才会轻易被过往牵住。
摩诃孽见青年不答,便知对方未将自己的好心劝告听进,但他也不在乎。毕竟好言难劝该死鬼,若对方执意找死,摩诃孽不介意再清除前路的阻碍。
但至少此时,他们并非敌对者。只是一个躲雨的人和撑伞的人。
玄业将手揣进衣袖,对伞下无端浓郁的血味视而不见。白玉菩提子压在他衣袖上,他刻意将佛珠挂在衣袖外层防止沾染袖口的血迹,白色染红总是不吉利,玄业本是不迷信的,但见过元佛子最后模样......
青年低头、敛眉,实在印象深刻。
他将神情隐藏在垂落的发丝遮掩下,细数着从袖口滴落的血珠。他数了好几遍都没数清,直到第六次数到108,撑伞的好心人说,雨停了。
玄业抬头,见日出一线、拨开云雾。风携未散的水汽将伞下的血腥味吹散,好心人收了伞,玄业侧头再道:
“多谢前辈蔽雨之恩。吾名玄业,虽是无名之辈但前辈若需援助、可往灵云寺寻我。”
摩诃孽看向他,问:“你是灵云寺之人?”
玄业犹豫了下,才道:“算半个?是有些因缘,近日灵云寺即将举行三甲子一度的浴佛大典,我与现任主事者相熟因而受邀参与。”
“原是如此。”摩诃孽点头。“那你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因为浴佛大典不会举行了。”
玄业:“啊?”
青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白发,望向摩诃孽的眼中难掩错愕不解。
摩诃孽只是轻笑一声。越过狼狈的青年,衣袂翩飞,向既定的方向前行:“舍身归孽,无相轮回,末法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