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赢了。
涅槃之境的虚空。
少年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他身着比自身大一圈的衣物,满身魔气环绕,猩红色的眼在怨恨与茫然中反复转换。红色的血还未沿着手臂滴落就被环绕在他身边的黑炎蒸发,刻着梵文的锁链死死纠缠在他手臂上、嵌入他的血肉,却也佛光不再染上青红的锈迹。
那份痛苦与混乱持续很久,又好像只有片刻。
在第二声钟响时,虚空中一颗菩提树幼苗扎根于星辰、生长。翠绿的树苗落下一片树叶,没入少年的眉心,他眼中的痛苦之色消退,周身环绕的黑炎凝实化作一把纯黑色的刀。
“你是谁?”少年魔者抬头,原本素净的面容半边被赤红的火焰纹覆盖,他套着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大的僧袍、抱着火焰化作的黑色长刀。他目光平和又带着点探究意味地注视着面前红发僧者、发问。
红发僧者不答,反道:“你又是谁?可知,在询问他人身份前,应当自报名号。”
于是少年魔者答:“我是三途业火、是众生业报。”
他说:“我名、万谛灭。”
红发僧者哑然失笑:“原是如此,你身上的封印原是为此。”原来并非是掩盖魔者真身,只是为了藏起佛者非人亦非魔的真相。
业火化身,是魔非魔。作佛非佛。
原是如此。是相非相,是他被误导,执相了。
自初见时,摩诃孽就察觉,佛者本为魔的事实。他出于好奇试探佛者本心,得到佛者是一名普世意义上的善人的结果。同时他发现了异常。
渡生之剑的持有人不能造杀,却总带一身血气。因为其身为魔,为修佛,以佛气抹除一身魔气。
摩诃孽想,会以此残酷的手法执着修佛的魔要么是个追求极端的疯子,要么是名意志坚定的修者。
第二次见面,佛者功体大损,圣气之源离身,摩诃孽察觉到佛者身上的封印。他有一分的好奇,又惋惜佛者的不肯退让。以魔之身为佛赴死,摩诃孽认为,着实可惜。
好在有人出手救了他。
摩诃孽收了手,他知晓他们一定会有第三次相遇,只要佛者还在为灵云寺为释天苍奔波。他们总会再见,他会有机会弄清楚,佛者身上的秘密。
第三次并非相遇。
他察觉佛者偷偷跟在自己的身后,白色在树林中还是过于鲜艳了。但佛者却不觉得,摩诃孽难得照顾年轻人的天真,装作不见。但年轻人三心二意,要他停下等,才会继续跟上。
摩诃孽好奇,怎样的师长会放这样不成熟的弟子出门,又是怎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偏执又天真愚蠢的魔?
然后是正式的第三次见面。
天真的佛者为了所谓的同修不惜以自身为引,将他困住。摩诃孽并非没有办法脱困,他只是心存好奇,他想知道佛者心口处的封印是什么?若封印解除,佛者是否仍有坚定向佛之心?
破开那个封印前,摩诃孽想知道,一个修佛的魔能做到何种地步。
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如来狂人、摩诃孽。”他解下自己的僧袍,仍由它轻飘飘落在少年魔者的身上。
他对怀抱着刀的少年道:“记住孽的名字,如你记住你的名字那般。”禅师
万圣岩菩提天池,一步莲华睁眼,看着手中突然断裂、四散坠入水池底部的菩提子。叹道:“终有这一劫。”
而在他对面,袭灭天来畅快大笑带起池水波涛翻涌。
“你的谎言被戳穿了,一步莲华。要再赌一局,发现自己被欺骗的魔会坚持向佛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