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佩妮再轻轻把手中的刀叉举起来,指着他已经吃完了的餐盘,眉头一挑,他只好有些恼怒地端着自己的盘子,一路走到厨房,踩着小凳子把自己的盘子洗干净。
“——以后少看点奇奇怪怪的动画片!”佩妮朝厨房喊道。
水声不够大,哈利鼓着腮帮子把水流开得更大一些。假装他没有听见这句话。
二人再没有提起这个小插曲。
不过,佩妮显然还记着这个事,那天以后,她虽然面上不提,回来之后总是要多问几句哈利白天做了些什么。偶尔能够通融他看的电视节目也停了下来(“你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吧?”佩妮每次都拿这句话来搪塞他),连佩妮在家的时候,也总要交给哈利些无关紧要的——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是无用功的——任务。
一开始,哈利有些怨言。但他的劲头去的快,来的也快。
家务总比对着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字母发愁来得简单。
今天是要帮姨妈多洗一遍衣服,明天就是帮姨妈把柜子打扫整理一遍。哈利弄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在佩妮在家处理工作时。这种时候,佩妮为了赶时间,总是会理智地选择回答他的问题(虽然往往比较敷衍)。
其实这反而没有多给佩妮处理自己工作的空闲,因为哈利的问题越来越多,时不时拿着她的衣服问她这个该怎么叠,又时不时拿着连她自己也不记得的小票过来问这个上面写的零食好吃吗,可不可以给他买点回来尝尝,他甚至还翻出了佩妮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熊先生,抱着它在房间里飞奔,一边跑,一边嘟着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你怎么了?”佩妮无奈地放下工作,问。
“我是飞机!飞机!”哈利又张开手,这下佩妮才看清楚他那两只手模拟的不是鸡翅膀,她抽了抽嘴角,难得仁慈地没有戳穿他飞机不是这样“叫”的。
“……你都没有坐过飞机。”
“我坐过的,我梦里梦见过!”哈利严正声明道。
“好吧,好吧!”佩妮说,“但是聪明的‘飞机’不会弄脏‘他’刚拖好的地,你说呢?”
哈利低头一看。
客厅的地上已经踩满了他的鞋印,由浅到深,再在下一次踩到深的时候又变得深一些。几乎脏得像花猫的脸了。
他讪讪一笑,又很快堆起笑脸来,说:“……没关系,我再拖一道!”
话音刚落,他便把刚才还爱得不得了的玩具熊(说实话,它身上也全是灰)塞到佩妮怀里,然后一点兴致不减地往拖把“进发”。
转眼,哈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卫生间的门后面。不过他那些源源不绝的问题可从来没有停过,更不会为了小小的一扇门而收敛几分。
在佩妮皱着眉用两个手指小心拎起那玩具熊时,他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隔着门,嗓音闷闷的,也掩盖不住他快活的语气。
“哦对了!姨妈,我在书柜角落里发现了好多杂物,你要不要去瞧瞧?”
“你把它收拾整齐就行。”
“有好多信呢!你真的不去瞧瞧吗?”
佩妮叹了口气,她沉浸在工作中的努力又白费了,只好迁就地问道:“什么信?”
“有……我不认识地名。”哈利的头一下子从卫生间的门缝中冒出来,“我只认识人名,有好几封是什么‘德思你’先生寄过来的……”
那几封情书和分手信。
“德思礼。”佩妮纠正道,又说,“水龙头开着呢!”
于是哈利的头又可怜巴巴地缩了回去。
但他的声音还“余音绕梁”着:“德思礼是那个你上次搬家的时候骂过的人吗?他给你写信干什么?”
“他!不!重!要!”佩妮有些恼怒地说,“他的信你可以都扔了。”
“好吧。”哈利没有探听到什么,也没有气馁,在哗哗的水声中扯着嗓子继续下一项,“还有好几封‘莉莉’的。我妈妈是不是就叫‘莉莉’?”
这次,佩妮有好一会没有回他。
客厅里安静极了,像是佩妮姨妈已经睡着了。直到哈利把有些吃力地把洗好的拖把扛出来,仰着头好奇地看向佩妮,脆声问:
“姨妈,我刚才的话你有听见吗?”
这下子,佩妮再没法再假装没有听见了,她黑着脸说:“听见了!——你不是还有家务要忙吗?话怎么那么多?”
“我在做!”哈利说,用力把拖把往上一提,得意地展示给佩妮看(可惜佩妮脸更黑了),又孜孜不倦地问,“——我还没问完呢,还有一封上面的字好难认,好像是叫‘邓不利桌’还是‘邓不利挪’——
“为什么我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话音未落,佩妮“啪”地放下了手中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