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凉意令她周身一颤。
她眉心轻蹙,另一只手顺势包上他的手背,“怎么这么冰,可别冻坏了,快关窗啦~”
“你还会关心我?”
许是许久未进食,他的唇色略显苍白,可道出的话,却带着隐忍的怒意,“既然成日提心吊胆,又何必装出伪善的模样?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言,不必虚与委蛇。”
啊?谢韫玉真听见她和沈述的谈话了?
不仅如此,她还掺杂了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地告诉顾榄之了?
而顾榄之也信了?
“说吧,想我离开皇宫还是建邺?你救过我的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如你所愿。”
他指尖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直到将她的皓腕压出了红痕,他才苦笑着轻扯唇角,“只是,你莫要说谎,落落,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一句实话。”
“你要听实话吗?”林落迟放弃挣扎,定定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殿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蓄意待发。
林落迟踮起脚尖,缓缓靠近顾榄之耳畔,唇齿呵出阵阵白雾,“吴道子想对付你,他会杀了惠妃,嫁祸给你,而我的作用,就是在刺杀后的第一时间,引导你去做替罪羊。”
顾榄之背脊一僵。
与此同时,窗牖外的上空炸开绚丽的烟花!
宫衣衣摆拂过满地碎亮,小姑娘“呀”了一声,急忙抽离,转身去寻火折子。
直到纱灯里的烛光照亮一室静谧,她才轻吁一口气,“好险,终于点亮长明灯了,你呀,尽做这些不吉利的事,守岁必须灯火通明,这样蕴意才好~”
顾榄之想抓住她,想钳住她的下颌,问她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想,谢韫玉所说又是否属实……
一切的一切,像极了毫无头绪的缠丝线,他越是想理清楚头绪,丝线便缠得越紧。
窗外飘起了零星雪花,顾榄之抬了抬手臂,终究只是揪住住她衣领的后方。
奈何他下不去手发力。
而林落迟也不挣扎,竟就这这个诙谐的姿势转而替他布起了菜,“我都饿了呢,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顾榄之望着她鹅黄宫服下露出的半截藕臂,终是松开了指尖。
他的唇角泛起苦笑,“你那么为沈述着想,他怎么不给你饭吃,嗯?”
林落迟伸手摸了一块雪梨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道,“他那里又没有雪梨酥,不是谁都会将我的喜好放在心里的,你这里时长备有雪梨酥,不就是时刻在为我的到来做准备?”
“林落迟,你是不是吃定了我对你束手无策?”他咬牙,眸中跳动着两团幽火。
“不是啦,我也会审时度势的……”
她吞下满口馥郁,歪头想了想后,十分认真道,“我只会在确定你心里有我时为所欲为,可是,我总觉得,你记性这么差,以后会忘记我,若你忘了我,我便感受不到你对我的专宠,到那时,可能我会忌惮你也说不定……”
顾榄之怔了怔。
那一刻,他心中的淤堵莫名散了个干净。
他抬手扯了扯小姑娘粉腮上的奶膘,宠溺一笑,眸底的执念一闪即逝,“我怎会忘了你呢?只是……落落,你要心口如一才好,否则,我一定会手把手教你,如何把对沈述的‘忠诚’,一寸一寸,尽数碾碎。”
这一刻,顾榄之的阴湿,第一次有了肉眼可见的雏形。
奈何林落迟并未察觉。
她鼓了鼓腮帮子,又想了想,“这样,我们定个暗语,你问我,在我心里,你是什么,只要我能回答上来,那我就是可靠的,倘若我答不出来,你就要注意了,哪怕我以死相逼,你也断不能妥协了去,如何?”
顾榄之饶有兴致地努了努嘴,“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小鱼呀~”
林落迟捏着雪梨酥,手舞足蹈地挥动手臂,“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①”
她哼出一首曲调奇特的童谣,顾榄之静静望着她,最后端起酒樽里的半杯佳酿。
“落落,你要永远喜欢我才行。”
他举杯,想要痛饮,却被小姑娘愤愤夺走,“十八岁之前不准饮酒,否则脑子会变笨的!”
顾榄之无奈轻笑,“这又是什么说法?”
林落迟揽过他的手臂,随意蹭了蹭他的肩头,“这是我规定的,你照做就行了~”
“哟,三年未见,脾气渐长,都开始摆七皇妃的架子了?”
“瞎说什么呢,看我不打死你!”
……
旧年子时雪,下到初晨,整座皇宫已经被浅浅镀上一层银白。
摘星殿外,沈述一袭雪氅,静静立在门槛处,直到在一片素裹银妆中捕捉到一个轻盈翩然的鹅黄色身影。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小姑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瞧着餍足非常。
她在揽月殿陪了顾榄之整整一夜!
想到这里,沈述一步步上前,愠怒将他的理智湮没,积雪泛着冷光,将他极具攻击性的五官衬得更显冷然。
终于,他在小姑娘身前站定。
“为何夜不归宿?”
沈述垂眸,半张脸隐在碎发中,眸底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