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林落迟暗自咬牙。
最后,她心一横,直接下了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张开双臂拦在了谢韫玉面前:
“那啥……玉姐姐她人挺好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几天我‘嗜睡症’发作,都是她在我身边照顾我的,否则你哪里还能见到我,怕是早被野狼分尸了……”
顾榄之轻嗤,“你真当她心善?她只是没收到指令罢了。”
谁的指令,不言自明。
谢韫玉听命新帝顾云辞,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林落迟心中暗忖,顾榄之这是开始怀疑顾云辞了?那怎么行,救赎任务包含“不能与男主反目”,要是因为她走到这一步,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思及此,她脱口而出,“没有指令,哪有什么指令,玉姐姐这是想和我打听你的性格喜好,好随我们去凉州时做个称职的军师呢……”
话一出口,轮到谢韫玉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糟糕,忘了这个消息是她和顾榄之偷听来的了!
“……这个……你先别说话,我有我自己的节奏。”林落迟来不及解释,只是望着那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小腿肚都在打颤。
果然,顾榄之敛去怒意。
指腹摩挲着剑柄,他抬步上前,声音听不出喜怒,“哦,所以说,是你主动跟她走的,是与不是?”
“我……呃……”
林落迟随之后退,思绪百转千回。
是?
这不是在变相承认,她与谢韫玉、顾云辞一起,合谋阻止他对北陵发兵?
且不说顾云辞有多想她死,单凭谢韫玉方才对她的诋毁,便知南朝“百废待兴”不是她此举的出发点。
那唯一的出发点,就只剩下她害怕沈述打败仗,坐不稳北陵皇位了。
她不能让顾榄之误会她对沈述还余情未了……
可……不是?
谢韫玉不愿供出当朝太子指派一事,那就势必要独自承受顾榄之的怒火。
不能去凉州一展抱负只是其次,若顾榄之咬住此事不放,兴许谢韫玉还要担罪名,这会进一步加剧顾榄之与顾云辞的反目之势。
真真是,嘴在身前飞,脑子在身后追!
林落迟越说声音越小,周遭的气息也骤然变冷。
“说话!”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林落迟花容失色,她一颤,脱口而出,“也不是我主动的……”
“很好。”
顾榄之眉心跳了跳,“不是你主动的,也不是她掳走你的,莫不是你自个儿长了翅膀,飞到这荒郊野岭的不成?若非我收到飞鸽,得知你昏睡在此处,你是不是还打算伺机回北陵,找你的沈述哥哥通风报信?”
“我没有……我……”林落迟墨眼噙泪,双唇翕动,反复斟酌着措辞。
“没有?”
他的指节握住她的肩膀,因费力克制情绪而不住地发着抖,“林落迟,你的嘴里可曾有过一句实话?便如那年上元节,你说你中了毒,命不久矣,唯陛下赏赐惠妃的解毒丸方能治好你,可在那之前,你又说过,你是引导我去惠妃寝殿做替罪羊的棋子,你哪句话是真的?嗯?你真假参半,不就是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他低笑,磁沉的声线如困兽呜咽,“林落迟,今日你若给不出我合理的解释,她,休想踏入凉州一步。”
他抬起剑尖,指了指谢韫玉所在的方向。
蕴意已经很明显了,没了谢韫玉的掣肘,等到了凉州,他想对北陵出手,不过是挑个事端的事,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一尾寒风吹过破败的木门,林落迟抖了抖肩膀,垂眸间,她瞥见自己手腕上的一小块淤青。
许是谢韫玉将她扶上榻时不小心磕到的。
她眸光微闪,忽生一计!
她怯生生地抬起眼帘,“祭祀那天,你刚走,玉姐姐就来找我了,她与我攀谈后,确实表示过,不想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一方面,是年少时我的行为的确让你们误会了,另一方面,玉姐姐也心疼我,不想你继续虐.待我……”
???
谢韫玉蓦然瞪大双目。
顾榄之眼尾一挑,逼近一步,“一派胡言,我何曾虐.待过你?”
林落迟抬手扯了扯盘扣,仰头道,“她看见了我这里的痕迹,以为是你所为……”
脖颈处的痕迹已经淡去,但隐隐还能瞧见淡黄色的印记,谢韫玉未嫁之身,自然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故而心疼她的遭遇逻辑上可行。
见顾榄之脸上的愠怒转瞬被尴尬取代,林落迟更加确信,做戏远比犟嘴来得讨巧。
于是,她继续煽风点火,“也的确是你干的,但我也跟玉姐姐解释了,这不是虐.待,可她不信,硬是要带我走,她还说你家.暴我……”
“家……暴?”顾榄之咬住这两个奇怪的字眼,对谢韫玉投去问询的审视。
谢韫玉反应迅速,当即接下话茬,“虽说……她居心叵测,可她毕竟是个女郎,赶走便是,你……你怎能对她动手?”
那架势,瞧着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因为林落迟在谢韫玉的眸中精确捕捉到了一抹怜惜,只是碍于他承安王的身份,不敢随意造次。
顾榄之耳尖一红,气势顿时消失殆尽,“本王何曾对她动过手?你有疑问,为何不当面质问,带她躲在这荒郊野岭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