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只听“砰——”的一声。
瓦片碎成几瓣躺在地上,打破夜色最后的宁静。
不出裴淳所料,片刻不到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视线顺着昏黄的灯光,能隐约看到来人并不是谢之燕。
“是谁!”一道洪亮有力的嗓音划破天际,回荡在寂静的小院中。
裴淳却好整以暇,正半倚在房顶之上,与那人四目相对。
随后不紧不慢出声:“你家小公爷呢?见本宫来也不前来迎接?”
还不待那人做出反应,便见从他身后走出个面容姣好的男子。
正垂眸低笑着:“我当是谁,原是公主大驾光临——”
他拖长尾调,走近又道:“却不知殿下今日来了兴致,竟在这小小的国公府做起了梁上君子?”
灯笼的暖光打在他身上。此刻裴淳清楚地看到,谢之燕披散着头发却丝毫不掩笑意。
而后那颗鼻尖痣映入眼帘,竟更显美艳。
她很少用“美艳”去形容一个人,而那人还是个郎君。
“嗯?”
见裴淳迟迟不语,便出声提醒她。
却也有心调侃她:“若我是个小娘子,被殿下这么盯着看…是不是也该、娇嗔着喊剜你双眼了?”
裴淳被说得有些难言,从顶上跳了下来。正欲与其辩论一番,便听那人道:“你做什么!”
忽然被这么一喊,裴淳倒不明所以。眼珠子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半晌随他目光而去,才发现此刻脚下正踩着什么东西。
她将步子挪开才发现,竟是朵芍药。
“我……”
还未来得及辩解,耳边又传来喊叫:“你!”
又怎么了。
低头一看,竟又踩上了他的衣摆。
若叫不知情的瞧了去,还当她是故意招惹谢之燕呢。
这芍药开在墙角,她从何得知。况且,这谢之燕的衣摆比她的还长些,究竟他们二人谁是娘子谁是郎君?
这男人,好生矫情。
罢了,今日是来谈正事的。
思及此,裴淳正色道:“你这衣裳我赔你身新的,芍药花我也赔给你。”
谢之燕却退到她一尺开外,“不必了,殿下离我远些便好。”
竟还记仇。
不过方才在他跟前时,裴淳隐约嗅到了淡淡的幽兰香。与笙歌所赠的香粉应当是一致的。
果然,那人还是按耐不住出手了。不过裴淳可不相信,这书信的主人与背后策划之人都是谢之燕一人。
方才谢之燕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幽兰香,莫不是屋里还藏了别的什么人。
因此裴淳也不再计较方才之事,她挪步走近。谢之燕见她一副耐人寻味的神情靠近自己,竟不自觉往后退。
眼看着他后背便要抵树,还是裴淳拉住他衣袖才堪堪稳住。
“你慌什么?”裴淳好笑道。
彼时再次靠近裴淳才确定,此香确是幽兰香。
“小公爷便是如此待客之道?难道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谢之燕眉心微皱,方才像着了什么道一样,竟被个小娘子唬住。
闻言,他呛声道:“那殿下这半夜三更上别人家上房揭瓦的本事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说罢,他捡起一旁碎落的瓦片:“臣收回方才的话。殿下要赔记得将这瓦片一道赔了。”
随后他背手走到亮处,扭头见裴淳还未跟上,又出声道:“殿下不是要窥探臣的‘闺房’么?还不跟上。”
闺房……真把自己当小娘子了。
分明是来做正事的,被他这么一说,现下倒像是强闯美人闺房的……好色之辈?
裴淳唇角抽了抽,不与他计较,紧跟其后。
内室干净清透,扑面而来的却有一抹区别于幽兰的气息。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侧面墙上挂着一副江山图。往里去,几卷古籍书卷随意摆放于案几。
乱中有序。
裴淳却注意到桌案上正沏着一壶茶,往外冒着热气。像是刚沏不久。
那便说明方才这屋子里还有旁的人在。
裴淳故意出声:“小公爷好兴致,三更半夜不睡觉,反是给自己沏上了热茶?这是打算一夜不眠?”
“还是说,这屋子里方才是在招待什么旁的贵客?”
谢之燕却不急,从一旁取出茶杯。
他不紧不慢勾起茶壶,往杯中添茶。手腕轻压,动作却不急躁。
悠悠道:“我这雪竹居除了殿下以外,哪还有什么旁的贵客?”
是吗,裴淳心中嗤笑。
方才闻到的那股香味,分明是檀香。
可屋内并没有点香,那这檀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既然此事开端他们便是冲着夺嫡来的,那会是什么人找上谢之燕?又图谋他什么呢。
不过现下可以确认的是,拉拢谢之燕于夺嫡一事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她抬眸,对面人正只手握住茶杯,停于她胸前。
裴淳接过那盏茶,唇角轻牵:“不知那位贵客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不过不管是什么本宫都给的起。”
她一顿,“因此、弃暗投明吧小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