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他问的很冷静。
正因为太过冷静,迟暝才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不敢。
说谎,他更不敢。
“迟暝,你说,还是我查?”
迟暝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怎么弄的都有。”
他说,“你应该知道,想弄死我的人很多。”
“具体都有谁知道吗?”闻野手上的动作不停,平铺直叙问。
迟暝点点头,“知道一部分。”又道,“有一些不确定。”
闻野没再继续多问,“知道了。”
上完新伤,闻野拿起刚送他去医院的当晚,就跟医生要的祛疤膏,一点点,一寸寸帮他打着圈按揉进每一条狰狞丑陋的疤痕里。
“疼吗?”
迟暝摇摇头,尽量让语气变得轻快,“这些早就不疼了。”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闻野眼神幽深,“我是说,当时疼吗?”
迟暝隔了一会儿才再一次摇了摇头,说:“不疼。”
闻野按揉伤疤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没动。
迟暝想要回头,却陡然被闻野按住后脑勺,半边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迟暝。”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边耳朵被压进枕头里的缘故,闻野的嗓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说:
“以后在我面前,你可以喊疼。”
“疼了要说。你可以喊,可以哭,可以闹。”
他还说:
“以后不用装坚强,也不要把自己当成钢筋铁骨。”
“你可以任性一点,自私一点也没关系。”
“知道了吗?”
原本还想要挣扎的迟暝愣住了,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木然道:
“闻哥。”
“你这样。”
“对我有点残忍。”
他的话没头没脑,闻野却听懂了。
小朋友的不安,他懂。
闻野没跟着接话,有些承诺,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一回事,能不能确切的掌控未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的声音悠远绵长,蕴着一股宁静的力量。
按揉旧日伤疤的手越来越轻,闻野眼底遮不住的心痛却越来越重。
“闻小暝,先把伤养好,别的以后再说,嗯?”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要怎么才能拥有一段健康长久的关系呢?迟暝以前从没想过。
这样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哪怕在梦里都不会奢望的存在。
可是,那个人就这么出现在他兵荒马乱的生命里,犹如神迹。
他想要,疯狂的想要。
可越想要就越害怕、越不安、越胆怯、越不知所措。
这时有人告诉他,“先把伤养好。”他便奉为真理。
“把伤养好就可以吗?”他终于回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闻野,“把伤养好,你就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闻野疼惜地抚着他满身疤痕,给了他渴望的心安。
“嗯。等你把伤养好,学会了怎么爱惜自己,我才能相信……”
迟暝紧紧盯着他,“相信什么?”
闻野终于将目光从他纵横交错的后背上移开,以眼神亲吻他漂亮的眉眼。
“相信你会像爱自己一样爱我。”
“到那时,如果你还愿意,我会是你男朋友。”
大腿上的伤,在迟暝的坚持下,闻野把药和纱布交给他,同意他背对着自己,自己换药包扎。
其实他的这些伤,在前一天夜里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过了。
甚至医生第一次为他上药包扎,他全程都在旁边守着。
小朋友自尊心强。
或许只是为了怕他多问、怕他心疼,才不愿意让他看到。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想违了小朋友的心思。
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不是多么在意每一步过程的人。
看着小朋友乖乖给自己上药,疼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他心疼。
小朋友疼成这样都不肯喊出声,他更心疼。
他很想一把把小朋友拽过来,亲手帮他上药,再骂他一顿,让他疼了就喊出来。
可是又怎么舍得?
改变不是朝夕可得,疼痛也不会因为换一个人上药就减少一毫半分。
此时此刻,他宁愿成全小朋友的倔强。
即使他多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