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山彻底乐了,这人,太别扭,想吃又不好意思说。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早上的流程,把他生拉硬拽着拖起来喂饭,沈明庭倒像是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日。
直到有一天晚上,徐溪山铺好被褥准备入睡时,他听见一向不主动发言的沈明庭说话了。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沈明庭道。
徐溪山本来有点困意,这句话一出,他瞌睡彻底没了,转了个身,问道:“什么地步?”
沈明庭没有直接回答,只继续道:“你不用管我。”
徐溪山坐起身来,疑惑道:“我为什么不管你?”
沈明庭似乎有些愕然,转过头,在幽幽的烛光下,与徐溪山对上了视线。
空气一阵沉默,好半响,徐溪山才道:“朋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个活人,现在各种不方便的,而我,就算再没良心,也做不到完全无视你啊。”
“我之前便说过了,你不需要可怜......”
徐溪山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于清照顾你是可怜吗?”
沈明庭没有回答。
“我照顾你也不是可怜,但我也不是爱做保姆。不是照顾别人就叫可怜别人。有可能就是那人单纯人好——我没有自夸的意思——而有的人又刚好陷入了困难,所以顺手帮那么一把。”徐溪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毕竟我们萍水相逢,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过了不知多久,沈明庭的声音才传来:“......一个废人,有什么好帮助的。”
徐溪山道:“你这社会达尔文思想不对啊。”徐溪山早忘了这所谓的“社会达尔文”是啥了,但他脑子里就是突然蹦出了这么个词汇,反正沈明庭估计也听不懂,于是徐溪山丝毫不在意这个交叉引用是不是有bug,只觉得听着十分高级,于是就这么顺着说下去了。
“说不定啊,以后还专门有帮助这种你口中的‘废人’的组织和群体呢。人是人,人不是垃圾,不是因为身体或者哪方面有缺陷就该被丢弃的存在。”徐溪山打着哈欠说到。
他又躺下去了,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床榻上,那双眼睛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阖上酝酿睡意,只静静地望着帐顶。
随着烛火燃尽,室内重新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徐溪山其实昨晚没睡着。
闭上眼之前,他本来想说“你别一天到晚想那么多”,可他想到沈明庭的处境,却是一句这样看似“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没法感同身受沈明庭的痛苦,那么也无法要求沈明庭也拥有他所谓“想得开”的心态。
思及此处,徐溪山“呸”一声吐出了自己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自己怕不是也被传染了多愁善感。
肯定还是太无聊的原因。徐溪山凄惨地想。
满打满算,自己一睁眼,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天了,自己就是再懒,也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不写论文。
好吧,徐溪山心里的小剧场演不下去了,一个一整个假期都可以不开电脑的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不过,是真的很无聊。
他这几日除了沈明庭,就没和任何一个活人说上过一句话。通行玉令能去的所有地方他都逛遍了,虽然这中式园林欣赏起来也别有一番美感,但每天都是树啊草啊石头啊房子啊,徐溪山是真的觉得太无聊了!
偏偏那沈明庭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闷子,徐溪山一腔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如此枯燥的生活,徐溪山心里却也隐秘地泛起一丝不安,难道真是被“嫁”进来,给那少爷解闷?
不,不可能,只是解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就在他今天下午数不清多少次走进又走出的时候,沈明庭像是终于忍不了了:“你很无聊。”
“哈?”徐溪山愣住,沈明庭的语气太平淡,他一下子没听出来这是一句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你说我无聊?”
沈明庭点头。
徐溪山无语,自己走个转,怎么又惹到这位少爷了。
“我......”
徐溪山话音未落,沈明庭就接上了:“隔间后有书,你可以拿来看。”
徐溪山把话又吞回去了。
哦,原来是“你现在很无聊”,而不是“你人很无聊”。
沈明庭说的隔间,就是徐溪山那日看剑的一小方天地。
这次得了主人的应允,徐溪山心不跳气不喘,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了。
上次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把剑吸引力,还没看到架子的另一面,还摆了满满当当的书。
徐溪山随手抽下来一本,一翻开,登时脑袋一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