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一说起正事就回过了神,正色道:“......我怀疑,那灵河里的妖怪,就是古籍中记载的能致幻的乌鳢。”
卢杏疑问:“鱼?”
沈诀点点头,继续道:“凡依水而生的妖兽,绝大部分都需活人献祭才可保妖力充沛,因此属水之妖属杀孽格外深重的一类妖兽......”
陈木本是认真听着,此刻面色一变,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徐溪山问:“怎么了?”
陈木望向正在一旁乱涂乱画的陈森,犹豫了一下,道:“小森,差一点被投到灵河里。”
此言一出,满室惊诧,徐溪山立即问:“怎么说?”
陈木娓娓道来,眉目间染上一股疲倦之色:“我与小森自幼丧失父母,相依为命,以卖字画为生。失去了父母的人,就是飘零无依的浮萍,我们一路东进,行至漳州,初入玳瑁村,便受人排挤。”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小森比同龄人长得慢些,才刚刚学会说话。”
烛火微微摇荡,将陈木面上的神色衬得晦暗不明。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所有人都侧耳细听那段一年前的往事。
“那日,我才从街上买饭回来,就见我家大门被踢开,小森被几个人裹着,要往外带。我冲上去,质问他们干什么,让他们赶紧放了我弟弟。”
“他们说,是要带我弟弟去跟河神过好日子,保佑全村人平安。他这种脑子,早点走,对我对他都好。”
陈木轻蔑地笑了声:“多荒唐。”
“我一个人没有打过他们,我就求,我拉住他,说我去也行,放过我弟弟。”陈木缓缓道,“可他们一定要童子,一定要小孩。”
“我们是外乡人,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被牺牲的对象。”
“后来呢?”徐溪山轻声问。
“后来......许是上天看我们太苦了,还是给了我一点好运,没有把我弟弟带走。”陈木微微仰起头,目光放空,似乎是陷入了一段飘渺的回忆,他回过神来,勾了下嘴角,“总之,有人帮了我们,小森没有死,我也感觉我活过来了。”
“但是那群人,丧心病狂地把他抱着,作势要扔下去。底下是湍急的河流,身旁是面目狰狞的陌生人,小森还那么小,受了惊吓,回来就犯了热病......痊愈过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时,我以为他们只是一些当地恶习,今日沈诀公子一提,或许他们当初就是为了以活人祭此妖兽。”
一阵沉默,徐溪山突然想起自己提及“母亲河”时陈木的厌恶、邻居对陈家兄弟的从未往来,以及对陈木的歧视。
半响,沈明庭轻轻开口:“为何不搬走?”
陈木摇摇头:“小森不习惯。他比其他小孩在常事上确实略有欠缺,但在认旧这件事情上格外执拗,有了些自主意识后,便认准了玳瑁村,哪里也不想去了。”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一个人带着他?”徐溪山问。
陈木点点头。
卢杏问:“那小森之后,还有其他孩子被牺牲吗?”
谁料这一次,陈木给了否定的答案:“没有。”
沈诀皱眉道:“那妖怪怎么保持灵力?”
陈木摇头:“我也不知。但我推测,这一年他们不献祭活人,只是因为有新的水源取代了灵河,不需要再让‘河神’保佑他们‘平安’了。”
“所以,那妖怪没了人主动献祭,便自己开始迷惑其他人了?而何燏刚好就是倒霉的对象。”徐溪山道。
众人未言,但心中所思趋同。
“不,还有一种可能。”徐溪山突然想到,问:“这一年,只出现过何燏这一次情况吗?”
陈木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是。如果是有前车之鉴,这一次他们不会这么陌生。”
“一年前,在河边救下陈森的是何燏吗?”
陈木眼睫轻颤:“是。”
“那不是何燏自认倒霉,而是这妖怪,是来寻仇的。”徐溪山偏头问沈明庭,就算后者现在还发着烧,但应该是整个屋内经验最丰富的了,他问:“沈明庭,妖怪都是会寻仇的吧?”
沈明庭:“是,且绝大多数睚眦必报。”
徐溪山点点头:“所以它没有吃成陈森,就来找何燏。而它这次又没找成何燏,所以下一个就要来找......”
徐溪山环绕一圈,目光落在卢杏身上,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我们。”
话音一落,卢杏瞬间打了个哆嗦,抬头眼巴巴望着众人,道:“那......那有什么办法吗?我们总不能原地等死吧......”
沈明庭轻咳一声,缓了一缓,道:“有。再去寻它,深入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