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钱的事情。”阿舒对着追进来的手下,没好气地回答。
他们总以为他们的滚刀舒阿哥和墨淳的爱恨情仇不过是尾款结不结的问题,不怪他们,阿舒就是这么个人。有钱好办事,管你给钱的人得罪过谁。
但他和墨淳——他也说不清楚。
特别是看到墨淳身旁那个虎背熊腰的展澈——好家伙,还真是看了就来气。
阿舒一直想做墨淳贴身的那个,当然纯洁友谊。
他不吃墨淳这款式,但他一直想跟墨淳去沃水。
墨淳曾经是允诺过的,他觉着阿舒这身手放在巡岗区可惜,要是给卓聪那帮穷兵黩武的肥膏丢战场上当炮灰也浪费。最好的出路是找个权贵做贴身,那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所以当初他给过阿舒条件,让阿舒帮忙搞定一个肥膏。那个肥膏好像与沃水不对付,而墨淳想进沃水混,所以他琢磨着把那个肥膏除掉,以此换取沃水接受自己。接着他便能把阿舒带走,一起去沃水过好日子。
那肥膏有个孩子,在巡岗区当管理员。于是阿舒就劫持了管理员,让肥膏在一份买卖签字。结果那肥膏字是签了,可他孩子太硬气,跟阿舒杠起来。阿舒失手,干掉了管理员。
这事一下就不可收拾了,他立马去找墨淳。他觉着反正买卖也到手了,沃水一定开门放他们进去。
谁知道墨淳却说,沃水是会开门,但他不能带着个刚干掉管理员的罪犯进去。让阿舒去渣市等一等,等到他有消息了,他立刻就接应阿舒。
阿舒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哥你不带这么干事的,我帮你搞定了,你把我甩了拍屁股走人,你当岗屑肥膏都花瓶呢,他们要下令捉拿我,我就是苦沟渣市的渣了,指不定渣都不剩了。
但墨淳却好,来了句——“我没让你把事情办到这地步。”
哎哟喂,啥话都让你说了。
但不管阿舒怎么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墨淳就是不答应。
他不仅不见阿舒,甚至偷摸着带着买卖文件直接去了沃水。搞得阿舒也赶紧只拿了一袋金币和他两把刀,一个猛扎,钻进了渣市里。
渣市没那么好混,何况干掉一个管理员和干掉个债奴不同,前者可是要给出个交代
那时候阿舒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东躲西藏,阴沟里找吃,和债奴比较有过之无不及。但也就像他和硼砂说的那样,他们有本事,到底能混出名堂。
于是他拔出了刀。
既然他们不给他活路,那他也不照着有活路的方式过。
他不再抱着能干干净净前往沃水混个一官半职的幻想,反而脱掉了鞋子,光脚不怕穿鞋。肥膏算啥,岗屑火靴又算啥,还有那些渣市的杀手,你要真能拿哥哥去领赏钱,那算你厉害。可多数是动手了也干不掉他,于是有用的就被他留来做麾下,没什么屁用的就斩了丢出去喂野兽。
滚刀舒的名号就这么起来了。
但新人总得受打压,尤其是一个外来帮派,还是个巡岗员出身的势力,渣市不欢迎。
阿舒有落单的时候,不知道是蓄谋已久还是赶巧了,有次阿舒喝醉,便被围住了。他喝得太多了,要不然那一群人也不是他对手。可就在他要被活捉之际,一伙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人带走了他。
没错,就是墨淳。
墨淳来接他了。
然而阿舒没走,他反而把墨淳赶走了。
他生气啊,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老哥在哪呢,怎么我混好了就说来接我快活了。
墨淳悻悻而归,但坚持不懈。后来他又找过阿舒很多次,都想着能把阿舒带走。可阿舒就是不去,甚至到后来,只要是墨淳的人就一律不见。
而等到阿舒的名号越来越响亮,墨淳就不来了。
或许是知道阿舒已经不再需要他,又或许是觉着,阿舒已经不是阿舒了,他让别人叫他——滚刀舒。
再之后,他们的交集基本就变为了生意的帮衬。
沃水有什么好货了,墨淳会让人通知滚刀舒,于是滚刀舒就派人来拿,让他在渣市的势力越来越稳固茁壮。反过来墨淳有什么消息需要阿舒在渣市打听了,阿舒也派人把消息传给他。
所以你说没感情,不是。
没有阿舒,墨淳去不了沃水。没有墨淳,阿舒不会是渣市难以撼动的派系。彼此的账太复杂,怎么也算不清楚。
阿舒说不清他到底还想不想去沃水,他曾经觉着自己已经不记恨墨淳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争吵起来,他仍然会抓着当初不放。
所以这次墨淳回来,若不是一开始就说不是为着带走他,他也不凑这热闹。可真凑近了热闹瞧,他又忍不住不插手玩玩。包括让他去带展澈,他可谓亲力亲为,因为他知道墨淳若是看上了,之后就是贴身。那墨淳仇人那么多,没个得力干将怎么做得了事。
所以恨不是,爱不是,感激不是,报复不是。说不清,他没文化,说不清。
但不参与不知道,一参与,便见着苦沟是要被卖了。
阿舒当然不想苦沟被卖,苦沟是挡在渣市前的围栏,要是被铲了,那政府就可以随便插手渣市了。
“哥,有人说见着硕涵进粮油区了。”手下汇报。
阿舒哦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尖刀,问——“那,肥料队回苦沟没有?”
“回了,听说已经到苦沟了。”手下说。
“那你派人去和展浊说,让他出沟避一避,”阿舒说着见到手下转身走,他又喊道——“见得着就说,见不着就算了。”
是的,若是硕涵线索断了,不管是他不得已而为,还是卓聪的要挟,他只能拿肥料队下手了。所以要展浊听得进阿舒的话,或许能在硕涵带人扣押之前出沟。
但凭展浊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放着苦沟不管而自己跑路。
“你从来没有和我汇报过情况。”卓聪见着硕涵,寒暄都省略了,把文件狠狠地摔在桌上,“要不是巡岗员越级汇报,我甚至都找不到你人在哪里。”
“是我的失误,我本来是想查清楚武器仓库后再向您汇报,岂料遭了埋伏,”硕涵仍穿着便衣,这在卓聪看来也足以问罪,“但对方火力太猛了,我一时闪躲不急,只能暂时钻进渣市避一避。”
卓聪摆手让他不用讲这些,你能好好地站在跟前,就说明火力还不够猛。
“说,查到什么程度了。”卓聪拿过酒杯,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酒杯挪开,只点了根烟。
硕涵把他所有的信息汇总整理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实验体确实曾经经过苦沟,但当下应该已经出沟,“渣市确实在囤积军火,但没有切实证据表明该目的是劫持实验体,我会继续追查。”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卓聪狠喷出一口烟。
“我猜测,沃水的输送队有可能只是碰巧遇到了肥料队。”硕涵直言,“毕竟苦沟没有偷走实验体的动机。”
硼砂的话到底对硕涵产生了影响。
苦沟最尖锐的矛盾是穷,没物资。肥料队之所以频繁出动,不外乎渣市都粮食短缺,实在找不到吃的了,就只能去劫官粮。这是他们的惯例,不止苦沟和渣市,所有的区域向来清楚。
可在这个节骨眼,肥料队竟碰到突然改变输送轨迹的沃水队,暂且不说沃水输送队改变行进路线是否可疑,但仅凭这点就敲定肥料队的目标冲着沃水的实验体——牵强了。
当所有矛盾都指向肥料队的时候,最可疑的肥料队,反而最有可能是替罪。
或许卓聪也没想到硕涵居然会这么和他说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扬眉,“所以你的意思,不是苦沟偷窃,是不?”
硕涵不敢回答。
卓聪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硕涵啊硕涵,我是想帮你,你都不给我机会啊。